按常理来说,周子轲应该回答,有保姆做饭,或是有厨子做饭,毕竟他是周世友的儿子。可周子轲看到了汤贞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关切、同情。
“没人做饭。”他的回答难免有些可怜兮兮的。
汤贞见周子轲从裤兜里掏出一板有点弯曲了的药,周子轲挤了七八片咀嚼片到手里,这就是半板药了。汤贞蹙着眉头看他,汤贞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吃药的:“不能一次吃这么多。”
周子轲看了汤贞一眼,他吞下药,把空了的药盒踹回口袋里。
汤贞的眉头果然皱紧了。
*
你不好好吃饭,就肯定会有肠胃病,又这么胡乱吃药,对身体更不好。
汤贞看着周子轲,他有一些话,临到嘴边欲言又止。他在周子轲面前没什么前辈的底气,两个人甚至连认识都算不上。更别提周子轲看他的时候,汤贞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大自在。
“你在亚星等了多久了。”汤贞问。
“没多久。”周子轲说。
“你是怎么进去的?”汤贞问。
周子轲刚吞完了药。转头看了汤贞一眼,汤贞正等他的回答,周子轲伸手到裤兜里摸,摸了半天,摸出一板空了的药盒。汤贞目不转睛盯着他手的动作,周子轲又把手伸回裤兜里,这次摸出了一张塑料膜还没拆的卡片来,直接丢给汤贞了。
汤贞双手把卡片接住。他疑惑地看了周子轲一眼,翻过卡片来看。
中国亚星娱乐公司十期练习生,D3组,周子轲。带队老师:曾守龙。
旁边还附了一张一寸照片,周子轲就穿着他身上这件棒球夹克,照片里的他在镜头前面无表情。让谁也摸不透他的想法。
小顾回到练习室,没见着汤贞的人影,反是接着汤贞一通电话。
汤贞在电话里声音很不自然:“小顾,你问问那两个孩子什么时候回家,这么晚了……他们有地方去吗?”
小顾一听,心里立即明白汤贞又想干什么了:“汤贞老师,云哥劝过你好几次了,不要再随随便便捡练习生回家做客了。那些记者就逮着您拍呢,就编您的瞎话。”
汤贞说:“没人相信他们的瞎话。你问问,你问一下。”
肖扬的那位易同学骑着自行车来了。深更半夜,这位同学上身穿着羽绒服,下身一条长裤,一双篮球鞋,一个大高个子杵在门口,一眼就瞧见肖扬和“老罗”在加餐了。“还有宵夜?”他张开嘴,吃了肖扬分给他的一个烧卖,“你们这待遇不错啊。”
“汤贞老师,两个小孩都要走了。咱们也走吧,”小顾问汤贞,“您现在哪儿呢?”
“走了?”汤贞有些错愕,“我、我在车里。”
小顾打开驾驶门,坐进去,说:“汤贞老师,我是不是打电话时间有点太长了……”
话音未落,小顾抬头瞧见车内后视镜,他猛地回头。
汤贞身边坐着一个年轻小哥,头戴一顶压低了的棒球帽,那帽子几乎是盖在脸上的。他坐在向后仰了的座位上,像在休息。
“这位是?”小顾问。
汤贞正检查手里一板空了的咀嚼片,闻言他抬起头:“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练习室看见他的。他胃不舒服,没怎么吃饭,光顾着练习,低血糖晕倒了。”
“咱们不是买了夜宵吗,”小顾眨了眨眼,道,“吃点儿缓一缓?”
汤贞说,夜宵太油腻了,给他吃了一点反而还吐了:“我问了问,他家里今天又没有人。等明天他好上一点,再给他家里打电话接他回去。”
“小朋友,小朋友,”小顾问周子轲,“你叫什么名字?”
那戴棒球帽的男孩子黑着脸,一句话不说。汤贞在旁边道:“小顾,已经很晚了,走吧。”
“得问问他叫什么,”小顾不放心,劝汤贞道,“公司的练习生这么多,谁记得清谁是谁。汤贞老师你是好心,但不问清楚,万一有什么不怀好意的,出了什么事,我这——”
“他姓周,”汤贞只好回答了,汤贞想了想,对小顾道,“我确实记不清他叫什么了,以前在公司见了面就叫小周的。一会儿我给郭姐打个电话,和她说一下这个事情,万一有事也不是你的责任,你就不要一直替我操心了。”
郭小莉是小顾的顶头上司,性情泼辣,要求严苛。汤贞一脸诚恳,小顾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姓什么不好,姓周。亚星登记在案的周姓练习生恐怕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连汤贞记性这么好的一时都记不清楚,小顾就更加想不出分明,他和练习生班子基本没交集。
从亚星公司回家,一路上无话。
小顾把保姆车驶进汤贞公寓地库,上面就是汤贞的家,一般没有什么大事情,小顾是不上去的。
汤贞扶着那戴棒球帽的小哥从车里出来,他对小顾说,太晚了,你也尽早回去吧。
等电梯的时候,汤贞听到小顾又在打电话了。
梁丘云在电话里说:“这么晚了还吃饭。”
小顾说:“我也劝了,还问了问那个练习生的名字。汤贞老师说没记清,只记得姓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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