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_云住【完结】(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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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录音棚撞的。”骆天天对祁禄心虚道。

  祁禄写字的手停了一会儿。“天天你现在说话,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骆天天一愣。

  “别太累了。”祁禄这样写。

  骆天天并不觉得累。如果一定要说,只有折磨。

  骆天天以前常常想,为什么身在同一个公司,所有的事情对他都是如此的难,而汤贞看上去却那么轻松,做任何事都简单。

  汤贞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这些年来,汤贞在外面又到底在承受什么?

  甘清有一次坐在书桌前吃粥,他突然问起汤贞的事:“你是他亲弟?”

  不是。骆天天红着眼眶说。

  “我说怎么姓不一样。”甘清从旁人手里端了一碗粥,亲手拿给骆天天。

  “但他对我好,”骆天天抬头道,“和亲哥一样。”

  怎么个好法。甘清还挺有兴趣。

  骆天天喜欢和甘清说话。一旦转移了甘清的注意力,他就不会总想折腾他。

  我高兴了,难过了,饿了,冷了,缺钱了,我就去找他。骆天天说。

  甘清说,那你在我这儿的事,你问过他吗。

  骆天天愣了,摇头。

  “汤贞和我方叔叔,他们是一块儿的,我不行,”甘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手端着喝到一半的粥碗搁在膝盖上,对骆天天道,“要不这辈分儿就乱了,你懂吗。”

  骆天天并不总是能接上甘清的思路,他有时候听不懂。

  珍贵的休息时间就这样结束了。

  汤贞有一次在活动后台见了骆天天,他试了试骆天天的额头:“天天,你怎么穿这么多?”

  骆天天能说什么呢。以前什么委屈、烦恼,他都对汤贞倾诉。可“不夜天”里发生的事,骆天天顶着“小汤贞”的名头,让甘清做下的那些事情,骆天天上哪里去找字眼和汤贞开口。

  “哥,”骆天天问,“望仙楼好玩吗?”

  汤贞听见这句,神色一变。

  骆天天仔细观察着,汤贞脸上,脖子上,手腕上,是一点奇怪的伤痕也没有的。

  “你怎么问这个,天天。”

  “我……好奇,我就是问问……”

  “有人请你去吗?”

  “没有。”

  活动主持人过来找汤贞了,汤贞的几个助理都在一旁。汤贞一把握住了骆天天的手,他神情严肃:“不要去那里玩,也别答应不认识的人去那里吃饭。”

  “我不去。”骆天天立刻摇头,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魏萍说,望仙楼分里外两层,里外都是新城影业方老板的乐园,看着比“不夜天”豪华,但其实没什么不同。

  那一年的平安夜,骆天天率领“木卫二”参加了电视台的晚会直播。演出一结束,他甚至顾不上去找汤贞说一句话,就被甘清派来的车匆匆带走了。

  那一夜,城里一隅依旧是“不夜天”。骆天天第一次被带进了甘清的盛大派对里,他脖子上戴着松枝和槲寄生缠成的颈环,他是属于不夜天的圣诞大礼。

  我不是骆天天。他始终在脑中想。我不是骆天天。

  骆天天又怕苦,又怕疼,根本是不可能撑过去的,遇到这种事,他活不下去,他会死的。

  他在意识混沌中睁开眼睛,周围那么多人叫他,他们叫他“小汤贞”。

  原来我是汤贞。骆天天在沉沦中想。原来我是汤贞啊。

  哥。

  你救救我,哥。

  我是汤贞啊。

  *

  最早的时候,骆天天夜里做梦,除了梦见妈妈、魏萍、祁禄,就是梦见梁丘云眼里的冰冷和嫌恶,那么多的议论声、嘲讽声、笑声嘘声把他裹挟着,他逃不掉。醒来时,他听见甘清叫他“小汤贞”,他开始发现被动承受可以缓解人的无力感。

  后来他再没有梦到那些人那些噪音,相反的,他开始每一天都梦到甘清,梦到“不夜天”。那一张张笑脸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出现。梦里的他耳边是呼啸的风,他被人从五层楼上丢下去,头朝下,无依无靠地坠落。

  惊醒时,骆天天总是一头是汗,他双眼瞪大了,在被窝里喘着粗气。

  一转头,梁丘云就睡在他身边。

  他分不清到底哪一种噩梦更恐怖。

  车灯照进城西一片老旧小区,路上积水多。骆天天背着包,下了车。单元门前垃圾箱旁,几只小野猫正趴在一个散开的塑料袋里觅食。梁丘云下车时把车门用力一关,几只小猫瞬间窜进了垃圾箱后的树丛里,是被他吓跑了。

  骆天天最初去梁丘云的家,是因为无处可去。从“不夜天”逃出来的那个晚上,骆天天衣衫褴褛,身上到处是伤,他要是回家会把妈妈吓到的。梁丘云车停在路口,人在那里吸着烟等他。

  后来骆天天去梁丘云家,则是因为反复做噩梦,他连闭眼都心惊。

  他们两个人相识近十年,亲密了三年,争吵了三年,冷战了三年,兜兜转转又回来。如果不是骆天天有朝一日终于出道了,终于体会到所谓的“人情冷暖”“世事多艰”,也许他们两个永远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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