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汤贞问。
电话那端依旧无动于衷,很是冷酷。
“你别发脾气了……”汤贞的声音更小了。
周子轲在手机信号里深呼吸,几秒钟后,电话挂断了。
汤贞为了国内工作突然回国,放了《罗兰》剧组的鸽子,他很是抱歉。不过法国同事们告诉他,这很常见,拍戏不就是每时每刻都有意外吗。而且进度也没有延误,巴黎那天正巧下雨,改拍了雨中教堂的戏。
法国发行的华文报纸上称,汤贞此次突然回国,与他那位搭档在节目中公然“告白”不无关系。而这番“告白”,也许又与汤贞在巴塞罗那音乐节上同王宵行的惊人合作有关。
午餐时间,汤贞坐在剧组餐厅门外台阶上,给国内打电话。
不远处的冷杉树林里,几位儿童演员正爬上爬下玩剧组搭建的跷跷板。
汤贞瞧着他们的身影,他轻声问手机里:“吃晚饭了吗。”
信号那端的人也不吭声。
“我在玩跷跷板。”汤贞自言自语似的告诉他。
“还玩跷跷板……”是周子轲不愉快的咕哝。
汤贞笑了。
“你和谁玩啊。”
“和我们组的几个小朋友。”汤贞笑道。
周子轲沉默,听着汤贞笑。笑得他更不快乐。
“小周?”汤贞叫他。
通话再一次在冷漠的气氛中结束。
傍晚收工以后,汤贞乘祁禄的车前往西楚的录音棚。音乐节回来那天太匆忙了,王宵行问他要不要一起合作一张专辑,汤贞没怎么考虑便答应了。他们约定对外保密。汤贞说,也许《罗兰》上映后,他的公司会同意在中国发行这张专辑。
王宵行双脚翘在设备上,整个人陷在转椅里闭目沉思。一台老式收音机在窗台上开着,汤贞心事重重从外面进来,手提着刚买的咖啡。
电台节目里有个女人在笑。
“我的前男友很有钱,年纪很小……我们约会的那段时间,他成天帮我做这个做那个,给我买奢侈品,帮我跑腿。如果你有孩子你就明白了,在家庭教育上,这是一种育儿的方式。他年纪太小了,不知道怎么对心爱的女人好,需要年长的爱人手把手来教。”
王宵行闻到咖啡香味,抬起眼,看到汤贞就站在他面前。
“但是你也明白,我不可能陪他一辈子,”大洋彼岸的电台讯号里,女人说,“他长大了,会去爱别的比我年轻的女人。一个男人,总是需要很多爱人来教他长大——”
“你这个墨镜不错。”王宵行瞧见汤贞脖子上挂的墨镜,说。
鼓手小马状态不佳,不来录音,电话也不接。西楚乐队的经纪人告诉汤贞,小马的爸爸今天出事了。
汤贞喝着咖啡,原本还在想王宵行听的那电台采访。这时他问:“出什么事了?”
毒瘾发作,产生了幻觉。经纪人说。可能也听了小马他妈在电台的采访,受刺激了,所以连夜到洛杉矶酒店把她和小马的继父全砍死了。“原本好端端的富二代,被老女人带进了毒窝,和家里掰了,钱一花光还被她甩掉了。”
汤贞错愕,只听经纪人继续苦笑道:“艺术灵感源自苦难。小马原本就有才华,今天好几家唱片公司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们现在很看好他。”
周子轲忍无可忍,给汤贞打回电话的时候,汤贞刚刚下了王宵行的车,到了小马酒店楼下。
汤贞一把手机贴到耳边,就听周子轲问:“你是不是就不想给我打电话了。”
巴黎刚入深夜,北京凌晨四点。
汤贞愣了一会儿,身后街道上不断有汽车呼啸而过。他想告诉周子轲,他这边有位朋友出了点事,他不小心忘了,忘了问小周有没有吃夜宵,忘了催小周早睡觉。
周子轲低声道:“我挂了你三个电话你就不想打了。你知道我平时给你打几个电话吗?”
乐队几个人已经进酒店去了,王宵行推开门,看到汤贞还站在外面。
“对不起,小周,”汤贞忙说,他抬起头看巴黎街头的灯柱,“现在已经太晚了,你还是快点睡——”
“你就不能说句别的?”周子轲打断他道。
汤贞眼睛眨了几下。
周子轲无可奈何,他呼吸声又变粗重了——汤贞沉默了那么久,犹豫了这么久,在电话里说句“我想你”很难吗,不说那些唠唠叨叨的废话很难吗——他像是又要把电话扣掉了。
“你别发脾气了……”汤贞低下头,好像重重心事,在心里积压着,被小周一个个电话挂得,挂得他更不知道如何倾诉,“我在法国也是自己一个人睡……”
*
北京的夜寂且静,周子轲愣愣听着,把手机更近地贴近耳边,他从没觉得手里这个电子玩具这么重要,周子轲不自觉抬头瞧了窗外。
同样的月亮,汤贞能看到吗。
“你去睡吧,小周,”汤贞说,又是那种唠唠叨叨轻声呵护的语气了,“你明早还要上学……”
“周六上什么学。”周子轲说,再生不出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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