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丘云坐在车里,看这浩浩荡荡,投入多少警力都快要控制不住的人群。他又给郭小莉打过去。
“郭姐,我现在上不去楼。”
郭小莉人在亚星楼里,想必更加焦头烂额,电话铃声此起彼伏。郭小莉疲惫道:“你有什么事,在电话里直接说吧。”
梁丘云低声道:“我知道阿贞在哪里。”
郭小莉一静。
梁丘云又说:“你暂时不用担心阿贞的安全,我夜里再过来找你。”
“阿云,”郭小莉对已经挂断的电话叫道,“阿云!!”
随着评委会成员汤贞的忽然失踪,以及主办方新城影业创始人方曦和的横遭不测,被各方面努力维持了数日的新城国际电影节今天终于难逃停摆的命运。梁丘云靠在医院走廊边看一张报纸,《狼烟》还未正式公映,他戴着口罩蒙着脸,能认出他的人并不多。
报纸上说,受邀参加新城国际电影节闭幕式活动的西楚乐队今日抵京。乐队主唱,知名摇滚乐手王宵行面对记者,坦言他暂时没能与汤贞取得联系。
报纸的另一版面则报道了今日于天坛公园开幕的北京建筑双年展,知名建筑师潘鸿野带领手下的年轻团队上台作了发言。潘鸿野是业界红人,在北京人脉深厚,交际广博。当日有台下记者问到有关万寿百货大楼车祸伤亡的事情,主持人直接请保安将该名记者逐出了场外。
护士告诉梁丘云,骆天天今天上午经过了警方数轮的盘问:“他精神和体力不支,但始终不肯休息。”
“特别是死者家属来的时候,他快要崩溃了。”
梁丘云收起报纸,走进病房。
骆天天背靠在靠垫上,不吃也不喝,让魏萍临时请来的护工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
梁丘云坐在床边,伸手拉过上面的围布,将护士和护工都遮挡在外面。
骆天天在围布内的密闭空间里看了梁丘云一会儿。
“都是因为汤贞……”骆天天心如死灰地,注视着梁丘云的脸,话语中难掩饰他的绝望与痛恨。
梁丘云听闻此言,眉头一挑。
他头扭开了,低下去,大手覆盖上了骆天天的手背。
医院里的人还讲,三位重伤者经过抢救,目前均已脱离生命危险。
梁丘云在抢救室外转了一圈,没见到人影。倒是有个清洁工人把桶子搁在了门口,兴许是忘了提回去了。
梁丘云出了医院,他在无人处的路上掰了掰手里的水桶把手,这条铁丝比他想象中质量好得多。
离开医院前往新城电影宫的路上,梁丘云觉出后面有人跟他的车。
起初他十分警惕,手往副驾驶座位前方的储物盒里摸枪套,他以为对方是陈乐山派来的人。
但很快他发现并不是。因为他只是简单几个变道,绕进小路转弯,就把对方轻轻松松甩掉了。
“是不是有记者跟你啊?”丁望中一见面就笑他。
梁丘云哭笑不得。“除了刚出道那几年,已经很少体会这种感觉了。”
丁望中说:“你以后该习惯了。”
电影节虽然已彻底停摆,但大批中外电影媒体记者仍驻扎在电影宫周边酒店内。丁望中今天约了几个采访,要梁丘云和他一道参加。他还特别叮嘱梁丘云:“不要化妆,秦湛不需要化妆,带着你的本色来就够了!”
几个采访一直持续到夜里八点多钟。结束后丁望中问梁丘云,方曦和现在是什么情况。
梁丘云说,不清楚。
丁望中在夜里抽烟,叹道:“我也不同情他,只是可惜阿贞……”
梁丘云倚在墙边,双手盘在了胸前。梁丘云低下头,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今天也许笑得有点过多。
“也不知道阿贞现在到哪里去了,”丁望中掸了掸烟灰,望向北京的夜,“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都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方曦和的风,踩着飞,是高,是快,可一旦摔下去了——
“可惜啊……”丁望中感慨道。
梁丘云这时说:“丁导有没有阿贞人在哪儿的消息?”
丁望中苦笑:“你都不知道,我到哪里去知道。”
梁丘云不讲话了。
丁望中看梁丘云那神情,兴许是回想起几个月前在《狼烟》片场,梁丘云日日夜夜受着煎熬,快被逼疯了。那时汤贞也不过是去了个法国。
这么看来,今天在媒体面前认认真真回答问题的梁丘云,已经算表现得非常好了。
“先别太担心,”丁望中用夹烟的手握梁丘云的肩膀,“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方曦和人虽然困在国内,但他在海外也有他的布局,你看报纸上说了,警方查出他可疑资产好几百个亿,”丁望中说,“如果他已经提前把汤贞送出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梁丘云说:“你怎么知道方曦和会对阿贞这么好。”
丁望中唏嘘道:“方大老板这些年还有什么特别值得骄傲的?”
两人步行回到电影宫前停车场。丁望中遥遥望了一眼那寂寂夜里巍峨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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