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然希望,患者的爱人、家人,都能尽可能地配合我们治疗。因为‘爱’与‘陪伴’,永远是对汤贞这类患者最有益的。”
周子轲从曹老头儿桌上拿起了那几叠资料,他下楼去,发现北京的天刚蒙蒙亮。
他不习惯醒这么早。
“只是很多时候,子轲,患者太依赖你了,这有可能会引发另一场灾难。”
“为什么?”
“好比一个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了你,你如果不能拉住他,反而会被他拖进深海里。”
周子轲昨天已经很困了,他当时迷迷糊糊想,汤贞若是抓他,一起沉进海里也不是什么大事。
怕就怕汤贞抓也不抓,抱着几块石头,自己消失。
曹医生自顾自地提醒:“……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子轲,如果你想放弃了,真的不用愧疚。你来找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把这一切对病人的伤害缩减到最小!”
“谢谢。”周子轲当时对他说。
太阳从北京的天边升起来了,周子轲的手扶在方向盘上,感觉手背上光的温度都叫人陌生。这座自小生长的城市,从没给过他多少归属感。这到底是因为他的家庭,还是因为周子轲生来就不好,无法被人毫无保留地接纳。
曹年这个人,就和周子轲所有讨厌的长辈一样。确实关怀他,确实爱护他,但与此同时,又伴随着令周子轲痛恨的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也许曹医生只是想提醒他:你现在带给汤贞的“陪伴”,随时有可能成为患者新的痛苦的根源。
“陪伴”很难。曹医生试图让年纪尚轻的周子轲理解,人与人之间的“陪伴”是多么的难以长久。但周子轲希望曹医生知道,他和汤贞两次分开,两次他都是被分开的那个。
周子轲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地方,他下了车,拿着资料回到自己的公寓。直到现在,他还会在开门的一瞬,幻想听到汤贞的声音,汤贞的拖鞋总是很快地走上几步,然后停在玄关口,“小周……”汤贞说,仿佛已经等他很久了。
*
曹医生给周子轲写了一张备忘录,夹在资料最后面。周子轲冲完了澡,擦了头发,坐在沙发上拿着笔勾画,圈这一条条复杂的重点。
需要多吃水果和蔬菜,喝热牛奶。需要早睡早起,保持每天的身体锻炼。
需要适当吃甜食,避免油腻辛辣的食物;需要洗热水澡,做全身按摩;需要多听柔和的音乐,保持心情放松。
需要在家人的陪伴下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家务亦可,让他尽可能脚踏实地地参与到工作与生活当中。
需要按时吃药,按时写日记,定期复诊。
最需要的,是死心塌地的陪伴,是很多很多的包容、尊重,还有爱。
“子轲,”曹医生昨天问,“你只接受痊愈吗?还是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整个城市进入了上班时间。周子轲换了件新衬衫,对着镜子看了一眼,他出了家门,开着车往城南汤贞的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我不知道我期待什么样的结果。”周子轲当时说。
他甚至不清楚,完全健康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汤贞该是什么样子。他认识的汤贞,似乎从一开始就身处漩涡之中,顾虑重重。
他把车停进汤贞家的地库。
“那我们给他定一个目标,”曹医生夜里说,“能爱,能工作。”
*
汤贞穿着睡衣,在浴室刷牙,洗好了脸,擦干。他衣服没有换,头发也没有梳。温心扶着他到餐桌边,一路还夸他,说汤贞老师昨天表现得好,睡的也好,今天就会按时起床了。
桌上的早点颇丰盛,满满一桌。温心说,这是吉叔今天早上请人送来的,说是汤贞老师吃惯了的那个厨师做的。
汤贞站在原地,也不坐。
身后的电视机开着,正放早间新闻。
温心轻声道:“汤贞老师你看,电视机也是子轲让搬下来的,是不是更有在家的感觉了?”
汤贞不说话。温心索性拉开椅子,扶着汤贞,让他先坐下。
“还有一道米粥没端过来,”温心弯腰对汤贞说,“汤贞老师你先吃着,我现在去拿!”
她转身便走了。汤贞坐在那椅子上,看这也不是,看那也不是,这不是他吃的早点。
“电影《狼烟三》近日终于杀青——”身后的女主持人忽然说。
汤贞半垂下去的睫毛愣了愣,忽然抬起来。
“……金像奖影帝、云升传媒董事长梁丘云昨日接受采访称,他与他的团队近日已抵达美国洛杉矶,在好莱坞停留一周后,他将前往美国东海岸,亲自与美方几大投资公司针对未来的合作展开讨论……”
祁禄在阳台搬弄花草,一出来,看见汤贞还听话地坐在椅子里,却半转过身,回过了头,木木地看电视屏幕。
“……梁丘云初步计划在美国停留三个月。面对记者,他表示,他本人有着丰富的好莱坞工作经验,他期望着,未来能将这一切带回中国……”
温心用毛巾包裹住手里的粥碗,从厨房里快步出来了:“汤贞老师,来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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