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_云住【完结】(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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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周子轲轻声道。

  “但他不记得是哪一天了。”阿贞说。

  周子轲睁开眼。

  “是你生日那天。”他说。

  阿贞的脸靠在周子轲脖子下面,阿贞闭上眼,也不再讲话。

  船在河上,好像在世外桃源,没人能瞧得见。临到岸边了,汤贞坐在船里,先蹲着系了一会儿衬衣扣子。小周在岸边伸过手来,他们两个人牵着手,一同往祖静老人家走去。

  站在楼下,就能听见祖静在楼上讲课的声音。

  “一个人懂得音乐,就是懂得了足以寄托我们一生,能覆盖全人类甚至地球上所有生灵的这么一种语言。我们生活中的所有事,所有物,都拥有自己的音乐,无论热切奔放的,还是含蓄的无法诉诸于口的情感,都拥有它们自己的音乐。找到它,你就可以传达它,让另一颗心感受到。我们不是在创造音乐,我们是在找到音乐,找到大自然带给我们的音律,去敲打听者的心弦。一位歌者,要懂得体察生活,要倾听自然,你要通灵!”

  灯光从楼里洒出来,照亮了汤贞的脸。汤贞站在楼下,手里牵着小周的手。

  当年,汤贞初到北京不久,才十六岁,演了几档电视剧,还是新人。他在综艺节目里认识了祖静,郭姐说,那是了不起的乐坛大人物,要汤贞过去打招呼问候。

  从那时候,汤贞坐在祖静身边,和他学弹吉他,学作词作曲,老人家丝毫没有架子,不介意他一个小小新人,对他倾囊相授。

  汤贞在一楼门口看到了祖静老师的儿子,对方坐在屋里正看电视,笑着对他和周子轲点了点头。汤贞和小周一同踩着楼梯,向上走去。

  他们站在门外,一开始也没出声儿。里面的学生都朝外头看,祖静也回头看了一眼。

  他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汤贞说:“刚刚来,我过来拿你的酒。”

  周子轲听着阿贞和祖静说话,底气十足,一点儿也不见外。祖静突然说:“小周,你是小周,你还记不记得我啊。”

  老人腿脚不利落,坐着讲课坐久了,站不起来,只把手举起来。周子轲走过去了,低头和老人握了一下。

  “我还要上课,不和你们聊了,”老人说,对周子轲说,“对了,小汤说你喜欢喝那个威士忌,”他突然迸出一个英语发音来,“我这里有以前香港的朋友过来看我,给送来的,我也不喝,对嗓子不好,你随便喝一喝,哎小汤!你少喝啊!”

  周围的学生们都笑了。周子轲走出门外,到阿贞身边,他看到阿贞还在朝门里看。

  祖静老人已经转过身了,他对他的学生们说:“你们不知道这个小汤,以前好能饮酒,是个小醉鬼!”

  海滩上远远的就能闻到烤肉的香味,还有大海的咸味。周子轲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阿贞坐在他的新朋友中间,还有许多当地的乐手,一起抱着吉他演奏,唱歌。

  村民们坐在附近,神色各异的脸庞,望着这群年轻人,听着他们不知能否听懂的音乐。周子轲身上的衣裳都被海风吹干了,他远远地瞧着阿贞,阿贞还愿意结交陌生的新朋友,愿意和新朋友在一起玩,看起来很快乐。

  当地的新朋友非常喜欢阿贞,他们把阿贞当成最最普通的一分子,一个音乐上的知交、伙伴,而不是某个昔日的巨星,更不是一触即碎的病人。他们不呵护他,只是喜爱他,喜爱他的音乐。阿贞在火堆边即兴弹奏了一首歌,他唱起被海风吹得模糊不清的歌词,回家,大河,爸爸,妈妈。

  周子轲握着阿贞的手,阿贞手里握着一支长杆,长杆下头有只纸灯笼,这是海边的村民送给他的,感谢他晚上去那里唱歌。

  “小周。”阿贞说。

  “嗯?”

  周子轲没听到阿贞回答。

  过了一会儿。“小周。”阿贞又说。

  “怎么了。”周子轲问。

  他往前走,感觉他们周围,只有一柄灯笼在前头亮着,好像一团光浮在空中。

  夜阑人静。

  “我每天都好想你。”阿贞说。

  周子轲说:“做梦也想吗?”

  “嗯。”阿贞点头。

  “我也是。”周子轲说。

  “小周,如果没有我,”阿贞忽然说,他瞧着眼前的那团光,“你一定会生活得更加自由。”

  周子轲的手把阿贞握着。

  “那又有什么意思啊。”他问。

  他们跑去了河滩上,在树影中穿梭,又找到了那艘小船。灯笼被搁在船头,风吹过来,烛火明灭。周子轲挽起袖子,咬住牙关,和阿贞一起把船一把推进了水中。他们拥抱着,走进水里,在这条河中沉浮。周子轲把阿贞托起来,再一次托到船上。河水清澈,淤泥沉在河底。阿贞坐在船上,低头看他。阿贞说:“小周,你想和我一起去看爸爸吗。”

  祖静送别汤贞时,对他说,我们做音乐的人,虽说是感染别人,但也要抚慰自己。

  小汤。己身不渡,何以渡人

  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出发了。汤贞的行李都放在后车座位上,他坐在副驾上,时不时瞧车里的导航系统。车窗打开了一点,风吹过汤贞耳边的头发,他抬起头,望向公路通往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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