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张旗的声音,张富贵还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往门口一看,果然是张旗,坐在轮椅上,人瘦的跟麻杆儿一样,山田枝子推着他,身后的司机手上还拿着俩大件行李箱。
张富贵回头,跟身后的张氏对看了一眼,跨出门槛问道:“怎么回事啊?你们这是……”山田枝子朝着张富贵欠了欠身,张旗气红了脸,对张富贵道:“爷爷,他们实在太过分了!”不管怎么样,行李先搬了进来,让人进了屋,张富贵给张旗装了一个热水袋,让他捂在腿上,这才问山田枝子。
“到底怎么回事啊?先前不是说不回来住,要留在上海吗?”
山田枝子低着头,神色樵悴道:“公公,一切都是枝子的错。”
“别光认错了,到底什么情况啊?”张富贵急的不行,山田枝子却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张旗就说:“爷爷,这事不怪我们,都怪国人素质太差,就为了那么个破岛的事情,工厂里的工人集体罢工,还有人居然弄什么游行示威,我爸公司门外每天都有人来闹事,还有人跟踪到家里闹,爸爸怕我跟妈妈出事,就让我们回来爷爷这儿住,前几天,我妈妈还被人欺负了,日本人怎么了?都多少年了,还记着不放,也不知道是谁……”
张旗话没说完,山田枝子蹙着眉,朝他摇了摇头,放在以前,张旗肯定死活也要说完,不过这次他倒是听话的闭上了嘴。
张富贵脸色有些沉重,他们这辈的老头老太都爱国,脑子里都是“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新中国”的思想,对日本人那自然也喜欢不来,可如今山田枝子给他们张家生了大孙子,他也不好说什么,领土问题可是国家大事,到了张旗嘴里,就成了破事,张富贵一时也没接话。
张富贵不说话,张氏问道:“那你们俩回来了,于河呢?他怎么没回来?反正也年底了,权当放年假就是了。”
山田枝子看了眼张氏,颔着首道:“于河是公司的总经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弃公司于不顾呢?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文,况且这种小打小闹,过不了几天也就过去了,于河是个男人,是一家之主,他必须有担当,留下处理这件事,这是我父亲留给他的殊荣,荣耀有多大,所承担的风险自然就有多大。”
“你说的轻巧,”张氏语气不善,“如果真是小打小闹,有必要送你跟旗旗过来避难吗?别以为我老太婆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你们当年不承认南京那事,南京人干了什么?那报纸上都写着呢,你跑的倒快,把自己丈夫留下独自面对,这就是你们家的殊荣了?”
山田枝子抿了抿唇:“婆婆,请您不要强词夺理,刻意扭转事实,我之所以留下来不回国,就是希望能够陪于河共同面对,我们是夫妻,我对于河的爱,一点也不比您少,那么,这段时间,打扰您了,希望我们都能成为于河的后盾,不要给他添加任何烦恼。”
山田枝子朝张氏弯了弯腰,她这样的态度,表面上看来,是张氏沾了上风,可实际上,山田枝子话里有话,指责张氏的话一句没落下。
山田枝子带着张旗回屋里收拾衣物,张旗用日文跟山田枝子聊了起来。
“妈妈,你刚刚那样跟奶奶说话,没关系吗?”
“没有,旗旗,以前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肯让步,她就会对我改观,现在看来,错的人从来都是她,是她冥顽不灵,恣意任性,利用她长辈的身份威胁你爸爸,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必要再忍让。”
“可是,爸爸会不会生气?”
山田枝子起身,走到张旗身边坐下,摸了摸张旗的腿。
“不会,我不会正面迎战,对付她,必须以退为进,旗旗,是她养子的儿子把你害成这样,他们都有罪,犯了罪,就应该付出代价,明白吗?”
张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眼神变得凶横。
“我明白了,妈妈。”
山田枝子笑了笑,伸手怜惜地抚摸张旗的脸颊。
“旗旗,你放心,等你养好了伤,妈妈给你请最好的复建医生,一定会让你顺利站起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回日本,再也不来中国。”
“是,”张旗靠进山田枝子怀里,“谢谢你,妈妈。”
氺郭翊的治疗已经进行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医院给他安排的并不是普通病房,靠近医院后方有一排老式洋房,能住进这里的身份都不一般,比如郭翊这样的。
老式的洋房历史悠久,屋外几个参天大树高耸,墙壁、窗台看着陈旧,这也怡怡是它的价值所在,医院很大程度地保留了其原本样貌,只是将破损的地方重新翻修了一遍,屋子里的一桌一椅都有着绝对的观赏和私藏价值,屋内屋外处处透着一股复古风情,而且单门独院,能够确保每一位住进这里的人的个人隐私。
每天定时定点都有医生过来替郭翊做详细检查,两个护工二十四小时随时伺候,连日常三餐都有人专门送过来,还有一个负责卫生的老妈子,帮着洗衣扫地。
郭翊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家里人,除了郭子华一家子,他身边陪着的只有郭子章和张清张清包揽了所有护工的工作,两个护工几乎成了摆设,或者在张清一个人完成不了的时候,才让他们过来搭把手,张清现在陪吃陪睡陪聊天,只要他能做的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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