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其他学校的学生贷款是毕业后两年之内免利息,但是我曾经许诺,本校同学毕业四年内学贷免息,这项政策以及运行一年有余,我不会对此做出任何改变。对于无法获得帮助的优秀贫困生,我愿意做出承诺,当选执委会主席后,用我大学期间兼职、投资赚来的钱款作为爱心基金,全部捐助给需要帮助的同学。实际上,我正在调整学生会财政预算用以补贴各类社团活动,以及优秀项目奖励。”
一听到钱,底下人激动了,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吼了声:“多少钱?”
“二十万。”
“哇……”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愿意自掏腰包给贫困学生捐款的候选人,群众们瞬间沸腾了,开始讨论起奖金和补贴,似乎已经将汪贺西的对手抛之脑后。
“这位同学,我非常仰慕你的智慧和勇气。如果我当选,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副手,帮助学生会解决各种棘手问题,帮助我为性少数群体争取权利。”汪贺西镇定地站在聚光灯下,居高临下地朝王雨旗微笑。他知道在这个人的帮助下,这场选举无疑成了他的个人秀。王雨旗咬紧后牙槽,狠狠盯着张口便是一堆话术的汪贺西,他体内的肾上腺素又涌了上来,刺激得他浑身发抖,头疼欲裂。他狠狠咬着牙,反复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冷静……
“雨旗!”小胡一行人赶到礼堂的时候,只看到自己弱不禁风的朋友只身一人站在群众的另一边,拼命睁大了眼睛,眼中盛满闪烁的泪光。
7
王雨旗婉拒了朋友的陪伴,独自回了寝室。
寝室里空空荡荡,所有人都去上课了,室友的电脑屏幕还一闪一闪发着光,王雨旗扫了一眼,界面停留在方才的大选直播上。“啊……”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将双手掩上面孔。这回是真的在全校面前丑态毕露了,他甚至不敢看一眼手机。
为什么会这样……他拉开椅子后连坐正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倒在了书桌上。红潮从耳朵开始一路蔓延,烧过脸庞,脖子,直至整个身体。被愤怒冲昏的头脑令自己的思想成了身体最肮脏的秘密,王雨旗此刻被汹涌的羞耻感包围,恨不得立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为什么会这样……”他紧闭眼睛再次呻吟出声,一遍遍回忆自己在礼堂做的举动,每个细节都成为他消失的最好理由。眼泪从指缝中流出,他应该早听朋友们的劝就这么算了,热血漫画中一击得胜万众瞩目的少年只活在别人的书中,他这蠢笨冲动的灵魂又能做的了什么呢?王雨旗哭得蜷起了身子,紧紧捂住面庞。原来他的一言一行都让人厌恶,自己并没有纤细的感情,也没有妙趣横生的幽默,他不过是不追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罢了。
阳光倦倦地照在他的身上,在斑驳的墙壁上投射出青年不住颤抖的身影。
许是哭得过了头,王雨旗此时脑子呈现出类似缺氧的症状,昏昏沉沉,思维迟钝。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墙上那个变了形的影子,盯着它瞧了半天。这粗粝的剪影逐渐变幻着形态,时而怒发冲冠,时而萎靡不振,他想,呵,上帝给了他一颗丑角独有的孤独的心灵,他甚至比卡西莫多更丑陋一些。
也不知什么时候,云朵悄然飘了来,逐渐遮挡住了影子。王雨旗偏过头去,他那大脑袋又在墙面上露了出来。“让我静静吧。”他嘟囔着擦拭起脸上的泪水,换了个位置靠在桌边,这样他就能离乌云的阴影远远的。疲惫的大脑影响了他的视觉,他看到可怜的自己缩在墙边玩着布娃娃,给娃娃穿衣服,穿了脱,脱了穿,而其他人不屈不挠地跟在后头阻挠他小小的幸福。他不停挪动着位置,影子的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小,直到他退到墙角,毫不起眼,但是格外安全。王雨旗拿着心爱之物在牢笼里继续编织者自己的幸福,他用甜蜜的幻觉创造了另一个世界。
突然,一阵清风吹来,拂过他的双臂。
云的影子迅速占领整个墙面,而风抓住他的痕迹和自己在礼堂被人拉住的感觉一模一样。他一吓,睁大眼睛惊恐地望向窗外,这道云就这么轻易地抹平了所有光影,一个人偏安一隅的幸福就这么在顷刻间被剥夺,而窗外竟一切如常。王雨旗彻底清醒了过来,将注意力集中回自己真实的身体上,纤细的手臂有被抓握的红痕,那是自己精神被送入进集中营的罪证。
他慌乱地擦干净了面庞上最后一滴泪,逐渐恢复平静。“我这哭哭啼啼的又有什么用呢?错的难道全是我么?”王雨旗打开电脑开始搜索选举相关信息,意外的是,整个校园网竟然没有一条讨论,似乎触动一些敏感词的发言都被屏蔽或删除了。他尝试着发了一条,果不其然被提示无法发送。“妈的。”他合上电脑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云朵又飘走了,墙壁上再次清晰地显着他影子轮廓,有些孤零零。王雨旗盯着墙壁,渐渐生出了些愤怒来。他走去窗前,一把将窗帘拉了起来:“只有弱者安心地躲在牢笼里!”市民们循规蹈矩地躲在藩篱中搭建自己的伊甸园,并欺骗自己伟大的……各种什么主义正在到来,不不不,他才不会。
王雨旗拿起手机,对同伴们发了消息:“我还去给精壮小伙子送温暖!”然后离开寝室,再次朝汪贺西的教室走去。如果他是一个身心疲惫的中年人,那或许可能“算了”,并给自己装点上各种漂亮华丽的借口,诸如“高情商”、“生存智慧”、“成熟表现”之类。他甚至都不用自己去想,事实上已经有了民间哲学家帮忙创造了这些恶毒的词汇,戕害着失意人的心灵。他们与杀人无异,而王雨旗呢,难道因为一次失败的挑战而钻入舒适圈中开始慢性自杀么?这一次他没有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他觉得自己做了正义之事,替全校师生实践了无人敢实践的言论自由,他有什么可感到羞耻的呢?羞耻的应该是汪贺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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