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讲话难听?”姚薛挑起眉毛,突然对着远远走来的服务生大喊,“喂,小姐!我女朋友被几十个人上过,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姚薛!”汪贺西终于怒了,抛开好友的颜面和素养对他怒吼,“你当初追她的样子连自己都忘了吗?如果你连她之前的私生活都介意,怎么有脸说爱她?我看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吧!”
服务生端着酒站在一边不敢走近。赌场的爵士乐带着纸醉金迷的情调,节奏轻快,无忧无虑。头顶黯淡的灯光跌进姚薛的酒杯里,他痛苦地闭上眼,发出醉鬼的呜咽:“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
小胡的语调过于冷淡,几乎另王雨旗认不出她的声音。他顿了顿,再一次追问好友:“我要你说实话。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我赖在这里了。”
小胡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打太极:“随便你走不走,我是真的累了。”
“这个酒店你租了多久了?”
“没多久。”
“你哪来的钱?”
小胡似乎是有些愠怒:“你管我哪里来的钱?我卖淫得来的,行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雨旗一把抱住小胡,赖着她不撒手,“是不是你室友这几天一直欺负你,你寝室呆不下去?”小胡暧昧不明地哼哼两声,算是同意。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这两天脑子乱的很。”
“姚薛的事情也不肯说么?”
“这有什么可说的,他觉得我丢人,我就把他甩了呗。又不是第一次甩男人。”
“我以为这次你是动心了的。”
小胡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这幅表情王雨旗再熟悉不过,每次她遇上自己没法处理的事情总会这样,独自沉默,紧皱眉头。每每这时王雨旗才会明白,没有人能走进小胡的心里,她的心更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尽管躯体正成长到青春的年纪,内心却已与这世界告别千百次,死过千百次。
“小胡,我是你的朋友,我可以帮你。”
“你不能。”
“我……至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你解决不了爱。”小胡冷淡的语调再次占了上风,像清风将人推至最高处,再任由他狠狠地摔落下来,“我早就说过,我不是正常的人,既不是纯粹的男人也不是纯粹的女人,我就是我,姚薛可以选择接纳我,也可以选择拒绝我,当然我也有同样的选择,可是唯独不会有爱这个选项。请问有谁会恰好和我一样残破呢?我上过那么多男人,没有爱过其中任何一个人,他们也一边享受我的身体一边荡妇羞辱我,很显然,姚薛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所以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就算爱了他又怎么样呢?这份情感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在战斗而已。我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
王雨旗从没有见过小胡这样一口气讲了这么一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与其说是回应,不如说是一种情绪发泄。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位朋友一无所知,忽视至此,乃至她会说出这种与世界没有联系的话。“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没有这个必要。”
“你说过你爱我。”
“那是我的事。”
“好吧,既然你决心不讲的话,我也不问他了。”王雨旗失落地坐在旅馆的房间里,看着眼前这个空间内的冰冷摆设,竟然开始恨他的挚友,她到底是如何把自己作到这样一幅光景?她曾是全市的天才少女,小学测智力结果200多,被学校保护起来,一路保送上升。这样的天才如果没有彻底抛弃自己的才能放`荡度日,照道理是不至于在大学被人轮番羞辱,靠着来路不明的钱,瞒着所有朋友躲在这么一个冷清酒店里的。
她来日方长,应有远大前程。
“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连汪贺西也不要说。”
“好,我不说。”
“不过,看得出来汪贺西非常爱你。”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王雨旗低下头,没心思和她聊这个。他现在只剩下无力掌控现实的失落感,他搞砸了所有活动,搞砸了和汪贺西的关系,似乎还要搞砸友情。面对什么都不愿意对自己袒露的小胡,王雨旗想说“我也非常爱你”,但是又觉得这种表白对她来说没什么必要了。
“我头一次这么爱一个人。”
“为什么?”
赌场里的酒鬼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汪贺西捏着酒杯朝姚薛笑,丑态百出:“因为他……他……”琥珀色的酒浆折射着昏暗的灯光,模模糊糊竟然呈现出王雨旗的剪影来,一摇就碎,捉摸不透。汪贺西盯着酒杯苦笑一声,讲,“因为他活出了我想活的样子。”
姚薛举起酒杯,和他的碰了碰:“不错。干杯。”
“干。”二人一饮而尽。
“只可惜,他总是忙着自己的事,我的感情对他来说好像是个负担。”汪贺西快速将自己的酒杯斟满,只求能借着这个机会大醉一场。那次彩虹旗事件,王雨旗发现是他指示的保安之后,既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同他纠缠不休,汪贺西便明白王雨旗心里没有自己,他根本没有那么在乎。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在爱一个人的时候还妄图谈什么回报与自尊的话,那正如他之前对姚薛所说,自己不是爱他人,是爱自己罢了。许是与王雨旗呆久了,汪贺西的脑子里现在全是一套套理想主义的浪漫,比如在这段关系中他该如何让王雨旗觉得不无聊,如何让他过得开心,如何更好地理解他……至于他自己则被挤到话语权之外,只被允许爱慕地凝视着王雨旗的身影,奉献出所有真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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