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诧异,发出嗡嗡的讨论声。
“你给我滚!”王雨旗冲去那两人跟前争夺花束。谁知那俩男同学被这么一闹倒起了性子,紧抓着花不放,高声叫嚷起来:“谁他妈给你的权利?!咱们纪念小胡都不行了?”
“你有脸纪念?!”王雨旗气得青筋暴起,嘶哑着嗓子怒吼,“小胡就是你们害死的!你们这几个荡妇羞辱他的男人,都他妈的是罪犯!是犯人!还有你们!”他转向窃窃私语的围观群众,泪水一颗颗滚落:“你们其中转发裸照,调侃她的’小胡的校友’们,你们都是帮凶!杀人犯帮凶!你们有什么脸过来祭奠她?!”他站在人群的对立面声嘶力竭,因为血气上涌而险些跪倒在地上,人群里有几个人脸色煞白,掉头就走了,汪贺西冲上去装模作样训斥了他两句:“王雨旗,你少说两句。”说罢便拉住他往外走。
他拖着王雨旗往反方向去,忍不住低声骂:“你这么闹有用了?小胡就能回来了?不是说了要找到真相么,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就能让一切真相大白么?”
王雨旗用力擦了泪,吸了吸鼻子:“我晓得。我现在去找疼疼他们。”“我来找。攻击校园网那事儿还没完呢,别露了马脚。”汪贺西拨通了曹雅蓉的电话,喊她一个个通知到全体组员,在校外某处集合。
相聚的地点在离学校不远的高档商业街上,沿街商铺多为古董店、乐器行、高级餐馆等,主要为不远处的别墅小区服务,所以鲜有学生造访。很快,人都来齐了,雅蓉,疼疼,小胖子,学霸……当然旁边少了个人。所有人见到彼此后在同一时间哭了起来,疼疼哭得浑身颤抖,几乎泣不成声:“如果、如果我没有一意孤行、去、去搞那个事情,小胡、小胡也不会走。”小胖子拍了拍疼疼的肩,低低地啜泣,到最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被学霸捂了嘴。学霸红着眼睛讲:“我们得安静点,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让别人知道咱们几个认识。”说完这句倒是淌下了两行清泪。
曹雅蓉对王雨旗说:“这是我们几个人第一次见着面。你走了以后学校出了很多事情。”
那天出事后,王雨旗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通知到了小胡的父亲。救护车和警车很快来了,小胡被确认当场死亡,警察同意过后尸体直接被拉去了太平间。这件事上了社会新闻版面,校园里当天夜里就举行了哀悼活动,校长在第二天早上给全校师生作了青少年情绪管理能力和身体健康的讲座,与此同时保安又多了起来,在校门口巡逻,听人说是怕学生家长来闹事,但是过了几天小胡的父亲也没有来。
“各位,我们组的第四个活动。”王雨旗深吸一口气,缓缓讲,“找出小胡自杀背后的原因,还她一个……”
“还她这辈子最后一个明白。”“对。小胡死得不明不白,我不相信她会是那种一声不吭就自杀的人!”“她死前有任何反常举动么?有给你们留言么?”“小胡给我打了个电话,但是……”王雨旗陷入沉思,“但是没有任何反常的地方。”此时,汪贺西淡淡开口:“她手机电脑在谁手里?”疼疼被这句话点醒,立刻对大家说:“如果能找到她的电脑,我可以搜索到她留下的所有记录和信息。”
“我们这次得分头行动。”王雨旗不再犹豫,也没有露出以往或紧张或雀跃的表情,似乎早已在心里有了主意,“汪贺西,你收集整理一下小胡的档案和资料,然后我们两个从姚薛那里入手,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线索;疼疼,你趁我们上课的时候潜去小胡的寝室一趟。我记得雅蓉会撬锁?”
“我会。”
“好,你们一起去。学霸你和小胡是老乡,周末能不能假装自己是学生会主席去小胡家里,跟小胡的爸爸聊聊?”
“没问题。”
“我会陪你。汪贺西你到时候帮学霸那个……速成一下。”
“嗯。”汪贺西忍不住补充,“现在校领导都在头疼小胡的事情,没有人提之前校园网被攻击的事儿了,但是我们还是得小心,不要被抓到一点把柄。雅蓉和小胖子,你们两个不是计算机学院的,千万记得要装得跟雨旗他们不熟。”
“好的。我之前用小号重新注册了几个新邮箱,我们可以用。”“谢谢。”“好。”
“没有问题的话我们散会吧。”
各位成员在夜色下互相拥抱了一下,带着依依不舍又极度复杂的心情各自散去。他们每个人都像块不明所以的碎片,背负着好友的一条命踏上了永无止境的秘密荆棘路去寻找破碎的真相,试图拼凑出真理的模样,而这条路被唤作“自由意志”,当你想要拒绝既定的答案,拒绝权威,拒绝束缚个人的“美德”,甚至拒绝命运的时候,这条秘径会在你面前浮现,它荆棘满布,危险重重,脏污的泥泞里渗满了前人的鲜血。小胡应该是第一个赤脚踩上这条路的人。她拒绝男性沙文主义带给她的羞辱,拒绝精英主义套在她身上的枷锁,拒绝生理性别与社会性别强加于她的限制,在压力的临界点纵身一跃,如蝴蝶般彻底解脱。但是王雨旗拒绝相信小胡的这个行为是自杀,他固执地认为她用生命的消亡来成全自由意志,向自己传递反抗的信息,而王雨旗现在决心要做的就是找到压垮小胡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揪出“真凶”,还她人生最后一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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