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尝到了街边小酒馆里特殊酿造的苦艾酒,池觅都想要跟他分享,这种心情饱涨而细腻,让人既觉得失落却也微微有些甜蜜。
因为池觅知道自己终会有再见那个人的一天。
“小池你把这个带上,我特地让小李从山下带上来的,你们那边肯定买不到。”蓉姨把几大袋特产往池觅的背包里塞,池觅笑著看了会儿,走上前去抱了抱中年女人。
“我下次带我媳妇儿来看你们。”他笑著说。
“行啊。”蓉姨道:“光听你这些日子跟我们夸你媳妇儿了,下次我要好好瞅瞅真人,一定是个漂亮姑娘,到时候我给她缝哈尼人的嫁衣!”
池觅眼前浮起凭昆然头上身上坠满沈甸甸银饰的样子,完全想象得出那男人肯定撇著嘴不耐烦。
旁边站著的杨叔把打包好的背包挂到池觅背上:“小池不然我送你下山吧,咱有小货车呢。”
“不用了,店里人手少,叔你就不要趁机出门兜风了,我一个人没问题。”
中年男人讪讪地看一眼老婆,夫妻两便将池觅一直送出了村外。
池觅坐上下山的货车,朝回路挥了挥手,车便迎著朝霞隐没在山峦间。
池觅想起来,有次跟凭昆然窝在家里看碟,从凭昆然一抽屉的GV里淘出张文艺片,是王家卫的《春光乍泄》,里面黎耀辉说,我终於明白他可以开开心心在外边走来走去的原因,他知道自己有处地方让他回去。
当时并没有对这句旁白多留意,但现下却清晰印进脑海。池觅觉得,自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他以为凭昆然就是那处能让他回去的地方。
後来他才知道,他二十二岁的年纪,自认为有个能相携一生的人,波澜跌宕不足为惧,那才是真幼稚。
2014年的3月21日,是春季的第一天,池觅给自己买了生日蛋糕,然後开了从凭昆然那里带走的车,拎著方盒子来到了凭昆然的别墅。
他有这里的钥匙,所以轻易便打开了大门。
他想象著这看起来相当平常的会面会让那个男人露出什麽表情,他的心情愉悦。
然後屋里传来人声,三三俩俩的,听上去还颇热闹,池觅开门的动静并没有打扰到里面交谈的兴致。他默默在门口换了鞋,心里有点打鼓,屋里可能是凭昆然的朋友们,他没准备要见到太多人。
但既然来了,凭昆然就在屋里,他的渴望已经浓烈到极致。
池觅有些忐忑地走完玄关,然後在转过墙角的时候看见了餐厅的全貌。
餐桌边围了五个人,或站或坐,其中有池觅稍微认得的方河和他的情人以及那个总是叫他“小模特”的沙雯,而凭昆然背对著池觅坐著,他旁边站著的温子舟,正把手放在凭昆然的肩上。
那一刻池觅并没有感觉到真正的危机感,他只是觉得心里的鼓点有点乱。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个男人终於也回过头来,无比自然的肩颈扭转的动作,没有任何停滞和犹疑,池觅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那个人平静地看著他,眼光稍稍打量一周,用极其陌生和礼貌的声音说:“你好。”
池觅觉得自己好像被谁推了一下,一时有些站立不稳,但是他不能求助这里的任何人,他最熟悉的只有凭昆然,他在这种莫名的气场下就像个唐突的闯入者,他慌张起来。
“凭昆然?”
男人又仔细看了看他,然後微微笑了笑,换了抱歉的语气:“你是方河他们叫来的吧,嗯,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基本不能认人,不好意思了,你是以前在薛茗工作的麽?”
想象中再普通不过的重新相见,是他踏进这所房子,那里头有个嘴角噙著笑的男人,他要故作轻松地给他看自己手里的蛋糕盒子,然後说:“你以前答应陪我过生日。”
他们之间唯一的阻碍已经不在了。父亲在几个月前过世,他本来打算奋力顽抗一次,结果父亲走在他的不孝之举前面,他很内疚,如果执著自己的恋情就要一辈子背著违抗已逝之人的意志的枷锁,他挣扎了很久,才回来,他准备带他去那些自己觉得美好的地方,甚至安静地呆在元阳那样的地方生活,他以为等著他的,是那个说:“对你都是真的。”的男人。
结果不是。
空气里是尴尬的沈默,也只有他一个人觉得眼前发黑,疼得要蹲下去。
他慢慢稳住眼前乱晃的错觉,然後按照预计的那样,朝凭昆然举起蛋糕盒子,笑著说:
“你以前答应过,要陪我过生日。”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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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池觅到底是吃了蛋糕,并且是凭昆然给他点的蜡烛。
本来这顿饭是庆祝凭昆然出院的,却被中途换成了池觅的生日餐。
凭昆然前段时间状态极差,记忆减退造成的一些心理并发症把他折磨得异常憔悴易怒,就住院观察了,每天吃药间或催眠,温子舟雷打不动地每日去医院陪他两个小时,反正他现在不做模特了,有大把宽裕时间。
虽然要不断跟凭昆然解释身边的人的身份,免得他时不时又以为别人非法入室,但总归是记全了身边的几个朋友,而温子舟在他眼前出现的频率最多,他便是一直认得出温子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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