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心里那口气是永远出不了了。
他不明白,池觅当初那麽清冷性子的一个年轻男孩,怎麽就能想出这种不可理喻的阴毒法子,如果说这是狂热的话,他不仅消受不起,他也不想相信,池觅想要的只是完全控制他而已。
凭昆然把脑袋从膝盖里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默默在心里啐了一口自己,这种时候竟然还有空伤心,想办法出了这医院才是重点。
凭昆然在这边想破了脑袋,却并不知道这时的方河,也在烦心。
方河惦记哥们,很讲义气地抽空回了趟国,只是回来後不仅找不著凭昆然,连温子舟都没呆在那二人的家里。等辗转问到温子舟的联系方式时已经是几天後了,一接通方河就发现温子舟语气不对,问到凭昆然的时候,那边已经明显情绪不稳了,但是方河急了这麽多天,也总算从电话里得到了凭昆然的下落。
结果又是跟那个池觅扯皮了。
方河已经移民,在本地留下的可用资源大多失效,所以找起人来也被怠慢了不少,而池觅不同,他在方河找他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并且让他头疼的是,他那二哥池远也被惊动要来见他了。
他困住凭昆然,多少动用了池家的势力,如果让池远知道他在折腾些什麽,肯定免不了麻烦,再加上方河,操,他现在只想带著凭昆然有多远走多远。
有多远走多远……
池觅脑海中回荡著这句话,导致面前砂锅里的汤都扑了出来。
他忙拧灭火,然後给凭昆然装好热腾腾的晚饭,就出发去了医院。
走进病房,凭昆然照旧把他当空气,他也照旧把饭菜从食盒里一样样端出来,嘴里若无其事地说:“给你熬了莲藕排骨汤,你现在要养伤口,就吃点清淡的,我带了点味不重的凉菜和点心,”他说道这里,顿了顿,抬起头看著凭昆然,“你多少吃一点。”
凭昆然站在窗边看那些败了的桃花,等池觅担心汤的热乎气会没了而打算到服务室热一热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
“池觅,咱们正经谈一谈吧。”
池觅停下手上的动作,看著他。
凭昆然问:“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把我变成个废人这种事,你当真觉得靠谱?”
这是两人自从手术後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凭昆然露出略微忐忑的表情,而池觅却像是某部分思维被关住了一样,脸上的神情懵懂而执著。
“我就是不想让你离开我。”
凭昆然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等他把气理顺了,才开口说:“池觅,你他妈几岁了?你看看我,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不是能任你搓圆捏扁的,你想废了我,你清楚你在做什麽吗?你他妈想毁了我!我甚至连发生了什麽都不能知道,醒过来就变成白痴了,你知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恐怖?你知不知道你一念之差,就等於杀了我?不,这比杀了我还要难受!可怜的是到那个时候,我连自杀都不能,我只会是个依靠你活著的白痴,你凭什麽这麽对我?”
池觅愣愣看著凭昆然,男人笑著笑著,竟然流了满脸的眼泪。
“你凭什麽这麽对我,我没有对不起你池觅,我得了失忆症,我不是故意要忘记你的,我都跟你说我能想起来一些了,你就不能再等等吗?我都那麽努力了……我都那麽努力地把你记起来了,你知道我想起来的那瞬间有多高兴麽,我心急火燎地跑来告诉你,我以为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而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跟我一起高兴的人,结果你给了我什麽?你个畜生,你让我带著被你|操出来的伤口上手术台,你能再畜生一点儿吗?你他妈想杀了我,我伤了你,可是至於吗?我至於被这麽报复吗……”
凭昆然说到最後已经哽咽得语焉不详,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像小时候受了委屈哭得特别伤心的时候,胸口里风箱一样来回拉扯的伤心把他折磨得更加难受,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伤心了,它比任何悲恸都来得真实具体,就像躺在手术台上看到面色阴冷的池觅的最後一眼那样。
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种冻得骨头脆响的冰冷感,和醒来之後越发难忍的痛苦。
池觅朝他走过来,两个人伤痕累累一般手脚发抖,却又像能互相抚慰一样挨到了一起。
池觅颤抖著抱住了凭昆然,不敢太用力,却忍不住把自己发凉的鼻尖埋到凭昆然的肩膀里,甕声甕气地问:“凭昆然,你爱我吗?”
凭昆然不说话,却是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要推开池觅,只是脸上的眼泪还是在不停地掉。
“你爱我吗?你就告诉我,你爱我吗?求你了……”
凭昆然一口咬了下去,也没管嘴巴里的是池觅的肩膀还是手臂,他只知道,那样池觅也会疼。
池觅却只顾一个劲儿地问他“你爱我吗?”
凭昆然闭上眼睛,在心里想,“老子从没这麽爱过一个人了。”
结果这句话,竟然就这麽说了出来。
凭昆然感觉到咬著的肌肉猛地抖起来,然後自己被要碾碎人一样的力道狠狠抱紧,耳边传来池觅嘶哑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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