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
傅千树绕着建环学院走了好几圈,神经质地隔一两分钟就从兜里掏出手机看。再后来,他把铃声调到最大,又索性攥在掌心,这样,对方有任何回复他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一串铃声从背后传来,傅千树让开路,使骑着小黄车上桥的同学经过,原来,他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已经快到食堂开饭的点,中间的时间足够把那条信息的内容读上千百遍。傅千树手上收了很多做兼职的学生塞给的传单,自己都像是发小广告的。他把纸张折起来扔进垃圾箱,就着校园广场上劣质的贝斯声,给岑惊鸣拨电话。
只有一个机械的系统女声用中英双语反复念着“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看来对方是对他避之不及了。
傅千树更没勇气再打过去,怕下一次会确认岑惊鸣将他拉入黑名单的事实。更何况他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就是本能地在执行这个动作。
因为错误都在他身上,傅千树千方百计想解决这个问题,他很笨很笨,心里要朋友快乐,几句话却仿佛让岑惊鸣更加难过。
他们的交际像是一个外行人凭借满腔兴趣构建的程序,正常运行时跑得自然,流畅,没有复杂逻辑指令,自以为巧夺天工。一旦基础的那层分崩离析,就同多米诺骨牌似的,再无法挽救——这个全然感性的先决条件,叫做“我喜欢她”。
是“她”。
此后几天,傅千树一面上课,一面给涂导师打下手忙新接的项目。团队里他是唯一一个本科生,其余都是硕或者博的师兄姐,他带着光环进来,难免要表现得更卖力。有时候太晚,傅千树会直接在实验室休息。
人一忙,脑子里就没多余空间,闲下来,就又会胡思乱想。傅千树躺在逼仄的小床上,在累得意识混沌之前,总要回忆到那一日岑惊鸣带自己去医院的情形。
“这里不能吸烟的。”
傅千树坐在长椅靠着把手的一头,望了望不远处电子屏上刷过一行名字,每更新一次,护士都会到走廊上叫人。
这么吵,他本人都听不清自己咧咧了什么,可是岑惊鸣笑着说:“放心,我没打算抽。”
傅千树立志要当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临行前,还给自己做积极的心理暗示,一定要勇敢主动些。可真正见到岑惊鸣后他又是何其的胆小,不敢去看,甚至不敢听见岑惊鸣笑。
岑惊鸣果然没有破坏规则,他只是掏出一支,夹在两处指腹之间。没对上嘴,却在做相应的手势,好像真有橙红的火星在燃烧,一点一点地抖下灰来。他和遇见的那天一样扎着头发,有几根从皮圈漏出来,描摹着利落的轮廓线条。当他把那双好看极了的眼睛半阖着,陷入沉思中,周围一切哭笑悲欢就都和岑惊鸣没关系了。
这个“一切”也包括了傅千树。
他看上去很孤独,孤独到在那一刻,傅千树忘了同性恋们胡作非为的传闻,以致他还猜岑惊鸣连匿名聊天软件都没用过,向自己迈出了第一步,才发现是个死胡同。
其实,当时要是岑惊鸣想吸烟,傅千树也会偷偷帮忙遮掩不让护士发现的,即使他觉得那对身体有害,味道也很难闻。
连续三个夜晚产生这种想法后,第四天,实验室放假了。这一天,傅千树决定去找他。
但傅千树最近的运气果然很差。
“那个,”他尴尬地盯着脚尖,“你们老板娘,不是——你们老、老板呢?”
一个店员小姐姐哈哈大笑,说:“咱老板娘?我也没见到过啊!哎,岑哥真金屋藏娇了呐?”
“十有八九,”另外一个埋头干活的女生抬起眼,说,“你看他之前给乐得。”
傅千树差点咬到舌头:“我,我是想找你们老板,岑惊鸣。”
“你是岑哥朋友?”
“嗯,”傅千树应了,又心虚,“应、应该是。”
他臊得不行,心脏狂跳,头低着,眼睛却在乱瞟,他总觉得下一刻岑惊鸣就会从哪个地方走出来。
但是姑娘们异口同声道:“岑哥出差了哦!”
“严格意义说也不是出差哎,”其中一个在收拾烤甲灯,跟余下两位聊天一样地道,“宵宵怂恿过去的吧?”
这又是谁,傅千树还想刨根究底,随着“喵”的一声,一团雪白的毛球蹿到他的脚边。
“叶子?”
“呼,”布偶猫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动,然后又是拖长了的,“喵呜——”
傅千树蹲下来,叶子一下把头往左摇,一下把头向右摆,新奇地估量他一阵,他伸出手,它便人立起来,给他握毛乎乎嫩粉色的肉垫。
“你还真是岑哥朋友啊,先前瞧着面生,”见叶子亲近他,女生们也放开许多,“是最近工作调动到S市?还是你们认识不久?”
“我是J大的,还在上学,平常比较忙。”傅千树斟酌了下,说。
话讲到一半,她们就可以猜他和岑惊鸣熟识,只因为抽不出空,鲜少来店里寻他。于是,三个姑娘果然就没再问了。
傅千树很喜欢小动物,叶子显然经过有意的训练,不怯生,脾气温顺,给他撸了一阵就缴械得翻过身,露出最柔软的大块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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