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千树一下一下地按着笔问:“啊你还近视吗?”
“有点。”
他动动嘴角:“装帅的吧……”
而且你已经够耐看了行吗,傅千树见岑惊鸣有口不辩的熨帖相儿,也不知咋想的,等回过魂来才发现自己捻起两根手指伸向了对方的眼镜片。
按理眼睛是至为脆弱的一个部位,基本被这样弄人都会反射性地避开,岑惊鸣却一动不动,傅千树烫着般缩手时感觉有睫毛羽翎似的拂过了皮肤。
他左右乱瞟,就是再不敢去看旁边的人,欲盖弥彰地咳一声说:“还真不是平光镜哦。”
“我不会骗你的。”
傅千树听到岑惊鸣这么道,他还在胡思乱想,岑惊鸣拧开了笔,在四周一片掌声中仰头阅读最前方的投影屏。
“同学们好,那么咱就切入正题——”
随着幻灯片一张一张往下播,傅千树发现教授讲得还挺深入浅出,不过涉及到专业名词就如同听天书了,这时他老忍不住求救地看向岑惊鸣,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被点名起来回答问题。
然而对方似乎真的是专程来听课的!岑惊鸣心无旁骛地关注台上讲师的一举一动,间或埋头笔杆快速地在纸面摇着,傅千树侧了侧脖子去看,字迹工整藏锋。
两相比较,心猿意马的傅千树倒成了学渣。
不过有那么一瞬间傅千树从他身上看到学生时代的岑惊鸣,他在风和日丽的湖边写生,到阳光烂漫的画室创作,与指导老师切磋技艺也不卑不亢的。
他在那个陌生领域是一等一的模范生,心中沟壑在笔下挥斥方遒,那是另一个闪闪发亮的宇宙,岑惊鸣舒服地在里面运笔就像傅千树在团队舒服地写代码。
傅千树把岑惊鸣丢弃的画用纸箱暂时存放在了宿舍过道上,他想到那些作品,猜不懂对方干嘛会说不要就不要了。
“好的,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感谢教授带来精彩的讲座!”主持人站起来,拍了拍话筒,说,“下面是自由提问时间,同学们有任何相关的疑惑,都可以向教授请教。谁先来?”
一般这个时候都是相顾无言的,但短暂寂静过后傅千树看到岑惊鸣举起手。
“好的,谢谢这位同学。”
“您好,”岑惊鸣用平和而清晰的声音说,“关于刚才谈到的……”
傅千树不合时宜地觉得自己像地面线,岑惊鸣是指北的一颗辰星。
谁抬头都看得见,谁迷路了,他皆乐意引导方向。但傅千树站在下面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大概是岑惊鸣眼睛里总是在笑,他这样看着,让傅千树产生了他是唯一的感觉。
“发什么呆呢,”岑惊鸣拿手晃了两下,了然地说,“很枯燥吧,理论都挺无趣的。”
啊?傅千树回过神,驴唇不对马嘴地说:“我发现教授和你对话的时间最长哎。”
敢情没关注内容跑去数秒了吗,岑惊鸣不晓得该讲什么,傅千树眼睛大大地睁着,很无辜又固执,让谁都不愿反驳。
他只好扭头朝试图从两人坐的这个方向出去的女生抱歉一笑,想想说:“那又怎样呢?”
“说明他很赏识你啊,”傅千树用一种这不是理所当然吗的眼神看着他,“我看你本子记得好满,你常来吗?”
“有感兴趣的就会。”
准确地说因为大学城是个近水楼台的地方,这几所院校但凡有知名度的大家开课岑惊鸣都会准时到场。
傅千树年轻又诚挚地建议:“那你为什么不考我们的研究生啊?你这样厉害,肯定一次必过!”
“我不想读,”岑惊鸣的语气听上去竟有三分淡漠,“没多大意思。不是每个专业的研究生都有实用性吧。”
“啊?”傅千树一知半解地说,“好像是哦。”
后来他重新嚼那句话,拣出矛盾的一根刺,可那会只能掉进岑惊鸣的语言陷阱,因为他说过不会骗自己。
嗯,走出大厅岑惊鸣复道:“觉得我厉害?”
“当然啊,”这还用说吗,傅千树两只手摆来摆去,“你在我心目中就像梵高!”
“是你只知道梵高吧。”
“……好歹给你吹彩虹屁就别揭短了。”傅千树被戳到了痛处。
但岑惊鸣显得尤其开心,比方才傅千树说他考研不费吹灰之力时的神态要生动一百倍。
“你觉得我厉害就够了。”
“靠,”傅千树抖了一下,搓着手臂,“——岑惊鸣,不许你这样说话。”
岑惊鸣从善如流地向他道歉,说:“会让你不舒服?不好意思……但是在你身边,我的脑子很难控制自己嘴巴。”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蹬鼻子上脸呢?
两个人说开之后傅千树本意是用和朋友相处的那种方式来对待岑惊鸣,但明显对方段位和自己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转念一想他那昭然若揭的心思,自己好像又确实没什么立场去命令他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妈个叽,明明以为鸣涧是妹子时都自己在掌握主动权,咋换个身份就这么鱼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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