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崇走进店里,它先是缓慢地抬起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花崇脸上逡巡,在意识到是谁来了时,突然站了起来,兴奋地又叫又蹦,尾巴摇成了影子,好像突然有了精神,将狭小的笼子撞得哐当作响。
花崇蓦地觉得有些心酸。二娃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来市场的次数不多,但二娃一直很喜欢他,一见到他就闹个不停。那天在楚皎的租屋,二娃染上消化道疾病,不吃不喝,躺在一堆污迹中,差一点就死了。他还记得自己将站不起来的二娃抱进怀里时,二娃湿漉漉的双眼紧紧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鸣,好像在说——你终于来救我了。
他救了它,现在怎能不要它?
老板打开笼子,二娃急不可耐地冲了出来,大约因为在笼子里趴了太久,腿脚发虚,刚跑几步,就摔了一跤。
花崇连忙上前,二娃却已经爬了起来,跑到他脚边,脑袋用力蹭着他的腿。
他蹲下来,捧着二娃的脸,安抚道:“好了好了。”
二娃不停摇着尾巴,仿佛正使劲浑身解数讨好他。他轻轻挠着二娃的脖子,心里感慨万千。
德牧是最聪明、最威猛的犬,当年在西北,队上就有几十只作战德牧,他深知这种犬发起威来有多厉害。
而现在,二娃却为了不被抛弃,像只乖顺的宠物一样黏着他,生怕他说一句“不要你”。
老板站在一旁唾沫横飞,“你们就收了他吧!我一分钱都不要你们出。它的病已经治好了,治病的费用我也不找你们要。今后它要是又生病了,我负责联系最好的医生!哎,花队,这件事你是最清楚的,二娃他是连环杀手的狗,谁还敢要啊?我本来想放在店里养着,但我老婆不准,硬给我说不吉利,我也没办法。它跟其他小型犬不一样,其他小型犬实在没人要,还可以当个流浪犬。它不行啊,它是猛犬,一旦成了流浪犬,马上就会被打死。”
柳至秦说:“我们知道。”
“所以你们就把它带回去吧!”老板急忙说:“我这儿还有很多狗粮。这样,如果你们愿意收养它,我送一个棉窝、一根牵引绳、一季度的狗粮给你们!”
花崇站起身,二娃以为他要走,立即站起来,抱住他的腿。
他拍了拍二娃的头,看向老板,“棉窝、牵引绳、狗粮我能负担,你不必送给我。”
二娃好像听懂了,侧脸贴在他腿上,一动不动。
“你愿意接走它了?”老板喜出望外。
“但我有个条件。”花崇说。
老板生怕生变,“什么?你说。”
“我是警察,这你是知道的。如果我因为出差而实在无法照顾二娃,希望你能允许我将它寄养在你这里。时间不会太长,顶多几天。”
“没问题没问题!”老板长出一口气,笑逐颜开,“那咱们就说定了?你们今天就接它走?”
花崇低下头,对二娃笑了笑,“嗯,今天就带它回家。”
老板高兴极了,抱来一大袋未拆封的狗粮,“这袋算我送给二娃的,哎,它是在我家出生的,要是没遇上这种事……”
柳至秦接过狗粮,笑道:“谢谢,以后寄养时还要麻烦你。”
老板脸色微变,很快恢复笑容,“应该的应该的!”
花崇让二娃自己挑牵引绳,二娃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十分敷衍地咬了一条粉红色的。
“就这?”花崇额角跳了跳,“这不是萨摩耶的狗链子吗?”
“德牧也行,德牧也行!”老板说:“说不定二娃有一颗公主心!”
柳至秦拿了一条迷彩色,“买两条吧,换着用。”
花崇接过看了看,“行。”
买好一系列宠物用品,花崇弯腰给二娃穿牵引绳,柳至秦两手提着口袋在一旁看。
老板心头的石头落地,又送了一大袋小玩意儿。
穿好牵引绳,二娃昂首挺胸站在店门口,终于有点猛犬的模样了。
柳至秦摸了摸它立不起来的耳朵,笑道:“如果能立起来,就更帅了。”
它开心地冲柳至秦“嗷”了两声。
花崇拉着绳子,两人一狗离开宠物店,向市场大门处走去,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二娃是凶手的狗这件事早就在市场传遍,生意人大多迷信,都说二娃不吉利,是条“凶犬”,此时见它被接走,少不得议论纷纷。
“看来老板压力也挺大。”花崇说:“怪不得想将二娃脱手。”
“狗又没错,错的是人。把人的错误归咎于狗……”柳至秦说着一顿,斟酌一番用词,“好像有点蠢。”
“什么‘好像’?”花崇拆穿他,“其实你就是想说——这些人真蠢。”
柳至秦笑着否认,“我没这么说。”
“你心里这么想。”
“我冤枉。”
花崇好笑,“小柳哥,我发现你装无辜很有一套啊。”
“领导谬赞。”
花崇晃了晃绳子,故作声势,“二娃,咬他。”
二娃正兴高采烈往前面蹦,两只软趴趴的耳朵滑稽地晃来晃去,闻声立马站住,颇像训练有素的警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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