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闯江哑然地张着嘴,像是在花崇的描述中看到了某个难以忘却的画面。
“他们是谁?”花崇问,“点燃木屋的是谁?站在你身边的是谁?”
“我……”钱闯江用力闭了闭眼,咬肌在脸颊浮动,像一条条挣扎的蚯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钱毛江被杀害的时候,我在家里,我二哥钱锋江和我同在一个房间,他可以给我作证。”
花崇想起钱锋江前两天恐惧至极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就在说——钱闯江是凶手,你们赶紧把他抓走!
“不过我要感谢那个凶手。”钱闯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救了我和很多饱受欺凌的人。你们抓不到他,让我给他顶罪也行。你说得对,杀三个人和杀八个人都是死。”
“你这是顶罪顶上瘾了?”花崇扬了扬下巴,“当年专案组不作为,放跑了真正的凶手,你便觉得所有警察都没用?”
钱闯江指尖不大明显地动了一下。
“刘展飞你还记得吗?”花崇冷不丁地问。
“他死在河里了。”钱闯江看向下方。
“你亲眼看到他死在河里?”
“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都这么说,所以你就相信了?”花崇抬手在额角摸了摸,“你恨这村里的‘大家’,却对‘大家’说的话深信不疑,这……似乎有点奇怪?”
审讯有很多种方式,最常见的是打乱顺序问相同的问题,还有一种是“诡辩”,在大体正常的逻辑里加入些许不存在必然因果联系的内容,乍一听似乎是那么一回事,其实不然。“诡辩”是为了让嫌疑人掉入逻辑陷阱,拼命让自己说出的话符合逻辑,但这种举动反而会让他们越来越被动,以至于露出越来越多的马脚。
徐戡明白这个道理,钱闯江却是个门外汉,一听花崇说“有点奇怪”,就开始皱着眉思考。
花崇趁机道:“他其实没有死?”
“他死了!”钱闯江斩钉截铁道:“他早就死了!”
“如果我是你,我会希望他还活着。”花崇说。
“他活着还是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钱闯江开始变得焦躁。
“他是你的朋友。”
“我没有朋友!”
说完这句话,钱闯江便不再回答花崇的问题。
??
离开审讯室,花崇神色阴沉,立马叫人带来袁菲菲。
袁菲菲精神萎靡,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你和钱闯江是什么关系?”花崇问。
一听这个名字,袁菲菲慌张地张开嘴,眉眼间净是不安。
“他知道你在阳光幼儿园的遭遇?你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袁菲菲愣了几分钟后,惨然地笑了笑,颤抖的双手抓住头发,喊道:“他都说了?他承认了?他……他怎么能这样?他答应过我!他答应过我的!”
张贸赶紧上前,将她制住。
花崇厉声问:“他答应帮你烧死陷害过你的小孩?是不是?”
袁菲菲目光空洞,重复自语:“为什么要承认啊?为什么要承认?我不会把你供出来……你说过要帮我的……”
花崇心中发寒,待她情绪稍有缓和时,再问:“除了钱闯江,还有没有其他人和你接触过?”
袁菲菲像听不懂似的,“其他人?没,没有其他人了。”
花崇闭上眼。
毫无疑问,钱闯江承担了所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工作,并且愿意为邹鸣顶罪。邹鸣藏在他的身后,根本没有亲自接触过袁菲菲。
“我没有杀人。”袁菲菲抱着双臂,肩膀正在发抖,眼泪涌了出来,“我不知道他会杀了周良佳他们……他只告诉我,把他们三个引到没人的地方,没有说过会杀了他们。我,我真的不知道!”
??
“袁菲菲?”邹鸣语气平平地重复刚听到的名字,“她不是三名死者的朋友吗?抱歉,我听说过她的名字,但并不认识她。”
他事不关己的态度令人窝火,而事实上,与他同在一间警室的刑警们并不能对他做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和同学一起来洛观村旅游,我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缓声说:“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没有不在场证明而成为嫌疑人。我不认识死者,没有杀害他们的动机。”
花崇与他视线相交,他眨了眨眼,却没有撤回目光。
“我向你的母亲了解过,你是她的养子,11岁之前在楚与镇的孤儿院生活?”花崇说。
“嗯。我自幼没有父母。”
“你待过的那所孤儿院说,你是10岁才到那里。以前呢?以前你靠什么生活?”
“拾荒。”邹鸣说:“太小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丢弃我。自从记事起,我就和一群拾荒者生活在一起。他们去乞讨,我也去乞讨。”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毫无波澜,完全不像是在撒谎。
花崇吸了口气,“过惯了拾荒的生活,还会去孤儿院寻找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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