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妇家属的联系方式,麻烦你给我一份。”花崇打断护士长的絮叨,食指在桌上敲了敲。
“这……”护士长露出为难的神色——领导只让她来向市局的警察讲述当年的医疗事故,并没说可以透露患者家属的信息,“我得去请示一下。”
花崇点头,朝张贸递了个眼色,“跟着去。”
护士长和张贸离开后,接待室就只剩下花崇和柳至秦两人。
花崇重新翻开文件,边看边问:“你怎么看?”
“刚得知吕可与医疗事故有关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患者家属寻仇。不过现在看来……”柳至秦停顿片刻,“如果刚才护士长没有歪曲事实,那家属寻仇的可能性就不大。第一,吕可本人和医疗事故其实没有关系。第二,家属已经在钱财上得到了超过预期的赔偿。第三,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他们即便想要报复,也不至于等到五年之后再报复吧?五年已经能让一个普通的家庭开始新的生活。”
“造成医疗事故的不是她,她没有害死过人,那她在害怕什么?”花崇说:“她在电梯里的那种反应,明显是问心有愧,极度恐惧。”
柳至秦站起来,走了两步,“不,她‘害死’过人。”
花崇抬头,“嗯?”
“那个顶替她的护士,陈娟。”柳至秦说:“我们不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这件事,得带入她自己——医疗事故发生之后,她本来还有一丝庆幸,认为还好犯错的不是自己,但陈娟因愧自杀之后,她开始恐慌,认为自己也有一份责任,如果不是自己身体出了状况,那么当时照看婴孩的就是自己,自己绝对不会失误,那么婴孩就不会死,陈娟也不会自杀。这些年她始终活在自责里,而蓝靖的死对她是个不小的刺激,夜里她在电梯里‘看到’的人可能正是陈娟。”
花崇沉默许久,轻微摇头,“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比较牵强。”
“是吗?”柳至秦抱臂,“但对于一些人来说很牵强的原因,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无论怎么努力也走不出来的陷阱。”
花崇道:“那吕可遇害这件事该怎么解释?她认为自己对陈娟的自杀负有责任,陈娟的家人也这么认为?所以杀害吕可的是陈娟的家人?吕可案和罗行善案目前是并案处理,两个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个人,陈娟的家人难道和罗行善也有仇?”
柳至秦蹙眉,“我还没想到罗行善那边去。”
这时,张贸回来了,手里拿着医疗事故中家属的联系方式。
花崇说:“再跑一趟,问问陈娟的家庭情况。”
张贸有些懵,“啊?”
“别‘啊’,赶紧去。”
张贸只得又去找护士长,柳至秦轻笑:“就算觉得牵强,也不轻易放过?”
“你说得没错,牵强不牵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我觉得牵强的事,对受害者来说可能就是‘心魔’,对凶手来说可能就是作案理由。”花崇说:“你我不是吕可,就算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也不可能与她的想法完全一致。而且人的很多行为连自己都无法解释,有偶然性,也有随机性。既然你想到了这种可能,我就不能随意搁置。我得为案子负责,也得为自己的队员负责。”
柳至秦眯了眯眼。
花崇斜他一眼,“你是不是在‘翻译’我刚才说的话?”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柳至秦的笑容中多了一分狡黠,“那你说,我‘翻译’成什么了?”
花崇毫不扭捏,“我得对你负责。”
柳至秦没想到他回答得这般干脆,反倒是哑口无言了。
花崇面上云淡风轻的,心跳却恁是以快半拍的速度跳了好几个来回。
张贸回来得很是时候,前面的话没听到,就听到一句“我得对你负责”。
我操!
看到傻在门口的张贸,花崇咳了一声,“这么快?办事效率不错啊小张同志。”
听到“同志”二字,又结合刚才的语境,张贸眼皮跳了几下,心里默默道:我才不是同志,我是直的!
嘴上却不得不老实地汇报:“陈娟不是本地人,父母在国外,有一个弟弟叫陈辰,目前没有亲戚在函省。不过具体情况还需核实。”
“核实的事你去办,让袁昊给你派几个人。”花崇说完又补充道:“不要拖,尽早查清楚,争取今晚之前向我汇报。”
“是!”
“我们去见见这个纪成亮。”花崇弹了弹手中的纸,朝柳至秦一扬下巴,“走。”
??
出租车与小货车险些相撞,路边护栏被撞坏,本就拥挤的繁华路段顿时堵起长龙。交警赶到现场,事故责任鉴定很快出炉——出租车违规行驶,负全责。
丰学民垂头丧气,顿觉自己倒了大霉。
“的哥的姐”群里的司机得知他出了车祸之后,不久前还与他开玩笑的人几乎都不再吭声,倒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人关心了几句。
“呸!一群没良心的混账东西!”车开不成了,丰学民坐在路边抽烟,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又不敢大肆发作,只得一边猛吸烟,一边小声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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