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崇一边听,一边拿笔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
柳至秦倚在他的桌边,看他写写画画。
“鲁洲安工作之后,回荷富镇的次数也不少,每次都给胡有、胡香娟带礼物。在胡有身体还算健康的时候,胡香娟经常搀着他外出,逢人便炫耀——老头子身上的新衣是鲁洲安刚邮寄回来的。”肖诚心继续道:“这和案卷里的出入比较大。案卷里的鲁洲安给我一种家庭观念淡漠的印象,但是现在听镇里人说起他,似乎是个对家人关怀备至的年轻人。”
花崇没有立即下结论,只道:“接着说。”
“嗯。我们现在了解到的胡香娟倒是和案卷里相差无几,刻薄、小肚鸡肠、泼辣、时常因为小事和人吵架。”肖诚心说:“不过她和鲁洲安的关系好像一直不错。”
花崇问:“怎么个不错法?”
肖诚心有些犹豫,“可能是我们走访得还不够——和他们住在同一条街上的人说,鲁洲安每次去卤菜摊上接胡香娟,都是有说有笑的,和寻常母子没有什么区别,不像是心怀多大的怨恨。”
花崇又问:“是一直如此吗?直到案发前也一样?”
“对!”肖诚心这回回答得干脆,“案发前两天下小雨,很小的雨,淋着也没事的那种,但有人看到鲁洲安撑着伞去接胡香娟。花队,我觉得我们以前是不是被误导了?”
“其他的呢?”花崇不答反问,“把了解到的细节都告诉我。”
电话里传来纸页翻动的声响,不久,肖诚心又开口了,“鲁洲安回到荷富镇后,往来的朋友不少,要么是同学,要么是一同长大的邻居。胡有每时每刻都需要人照看,鲁洲安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他的朋友会帮忙照看一下。照他们的意思,鲁洲安私底下从来没有抱怨过辞职回家照顾老人这件事,只说人各有命,搞不成科研就不搞了,兵工厂缺了他还有别的人顶上来,但家里如果没有他,母亲和外公怎么办?既然回来了,就不去想工作的事了,安安稳稳地照顾老人,能让老人多活一天算一天,也算报答小时候的养育之恩,等老人去了,有机会的话,再带着母亲一同到城里生活,看是否还能回到兵工厂。”
花崇放下笔,眉心轻轻皱起来,“这话是谁转述的?”
“鲁洲安的一位朋友,叫李勤,和鲁洲安同年,现在在荷富镇承包了块地搞养殖。”肖诚心想了想,又说:“他说当时镇里很多人都认为是鲁洲安杀了胡有和胡香娟,但他不大相信,因为感觉鲁洲安不是这样的人,可又觉得鲁洲安突然失踪也没法解释。”
“那他现在怎么想?”花崇问。
“现在啊……他说无所谓了,反正都过了那么久,胡家也没人了。”肖诚心说:“鲁洲安的其他朋友态度也差不多——先是不信鲁洲安杀了人,但周围的人都说鲁洲安杀了人,加上鲁洲安又不见了,久而久之,大家就默认胡有和胡香娟确实是鲁洲安杀的。”
花崇吁了口气,“这没道理。”
“哦对了,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统计我们还没有做完。”肖诚心接着说:“十三年前患病的老人不少,但是很多都没有医院的记录,只能由家人口述。就我们现在了解到的情况,这些老人都是正常病逝,有死亡证明,和胡有不一样。内什么花队,你只让我们收集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情况,也没说为什么要收集,所以我也不知道哪里算有疑点,哪里算没有,这一块儿不知道该怎么汇报。”
“没事,辛苦了。”花崇说:“我尽快赶来。”
“真的?”肖诚心声音提高不少,“那太好了,我们都觉得这个案子疑点很多,案卷上记录的和现在了解的差距也太大了。看完记录我基本上肯定凶手就是鲁洲安,但一路查下来,又觉得他这样的人,不大可能残忍杀害亲人。”
挂断电话,花崇往后一靠,暂时闭上眼。
柳至秦拿起写画得满满当当的记事本,看了一会儿,轻轻踢了踢花崇的腿,“要准备出发了吗?”
“嗯。”花崇站起来,“同一个案子,十三年前的调查记录和现在的调查结果相差极大,可能是什么原因?”
柳至秦默了片刻,道:“有人从中捣鬼。”
??
赶赴荷富镇的路上,花崇把肖诚心汇报的细节详细跟柳至秦说了一遍。
“长期照顾患病的老人,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产生负面情绪,有人能够自我排解,积极乐观地坚持下去,有人排解不了,负面情绪会渐渐发展为极端行为。”柳至秦看向窗外,“极端行为导致他们对老人不闻不问,甚至虐待咒骂。更加极端的,就是谋杀。如果肖队他们现在了解到的情况属实,那么鲁洲安显然属于能够自我排解的人。这种人真的会突然作案,然后彻底消失吗?”
“我现在比较好奇一点,当年为什么那么多人相信是鲁洲安杀了胡有和胡香娟?”花崇说:“这不单是调查记录的问题,是确实大家都这么说,鲁洲安那位朋友的话实际上也佐证了这一点。”
柳至秦点头,“李勤说周围的人都说凶手是鲁洲安,听得多了,他也就被迫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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