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撕掉胶带后,皮肤上的针眼裸露出来,那针眼周遭的一小片皮肤都是发青的。生病的这几天夏隽吃的大多都是白粥,吃得也不多,血管不好找。
而夏隽坚持选择左手的原因,戚江渚也一清二楚,他把视线从夏隽的手上挪开说道:“换右手。”
夏隽这才让护士把针扎进了他右手的血管里。他右手吊着吊瓶没办法写字,戚江渚就拿了本书放在夏隽面前让他看。
“要喝水和我说。”戚江渚说道。
夏隽没抬头应了一声,他所有的想法都牵在书上。语文课本上的文言文好像就算背得多熟练,总有几个字你读不准也写不对,夏隽的精神好了不少,这会儿和这些文言文沉默地斗智斗勇。
以至于戚江渚中途出去了他也没注意到,后来伸手翻页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位子空了,他抬头四处寻了寻,没看到人也只是以为戚江渚是去卫生间了,这一次他低下头看会儿书就想抬头看一看人来人往的病房门口。
没想到过了会儿戚江渚拿了一个热水袋回来,夏隽看着他走过来,随后戚江渚把他的手抬起来放在了热水袋上。
戚江渚手指在夏隽的手背上停顿了一下,输着液的手是偏凉的,他收回手问道:“烫?”
他忽然感觉那些被注入血管的液体霎时都有了温度。
夏隽如实说道:“不烫。”
戚江渚“嗯”了一声,看了看他摊在腿上的书,问道:“看完了吗?”
半晌夏隽才回神连忙点了点头,他还有些莫名接着戚江渚伸手帮他把书翻了个页。
动作十分自然,他突然从中品味出了莫名的亲呢。
他和戚江渚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不是三缄其口,而是夏隽并不想把那些隐秘的快乐说给第三个人听。
夏执鸣是在接到班主任电话的第三天回到江州的。之前的两天他只能用手机和夏隽保持联络,这会儿刚下飞机他打着车赶到了医院,手里还拎着在医院对面超市买的一大袋零食。
刚输了一半的液,夏隽的脸色看起来还不错,他背后垫着枕头坐在床上看书。夏执鸣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拉开椅子在夏隽的床边坐下,他身上带着烟味,开口问道:“怎么样还烧不烧了?”
他说着把那袋东西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没事,”夏隽顿了顿,说道,“最后一针,明天就不用再来医院了。”
“高三了多注意休息,听你们老师说班上不少感冒的……明天爸去买点常用的药给你送过去。”
其实夏执鸣知道他此时应该把夏隽接回家住,家里吵些闹些都总比一个人在外要好上许多,他是怕了,怕生活中那些看似不大的裂痕,他没精力也没能力去处理它们。
于是简单明了的以方便夏隽为由让他搬了出去,自从他知道夏隽生病之后,他整夜睡不着,几次三番想着把儿子接回去住,但是但是但是要他真正说出口做出决定的时候,话在他嘴边转了个弯儿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年后他们一家从C市回来,魏辛乐老家的表姐也跟着他们一块回了江州,没房子暂住在他们家。起先说是暂住,但一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想要搬出去的意思。
夏执鸣提过几次,魏辛乐几次三番避重就轻看起来对此不大在意。
魏辛乐的表姐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家里总收拾得井井有条,嘴上不饶人。日子久了夏执鸣也体味出来,这件事也许是魏辛乐和她家里人早就商量好的。
让表姐到家里帮忙照看孩子,顺便帮着表妹看好这个来之不易的家,至于魏家姐妹两个需要提防的对象自然就是夏隽——
她们是在给自家孩子争取日后的利益呢,夏执鸣就算刚开始不清楚现在也清楚了。
他的这笔糊涂账,没法清算,也没法一笔勾销,他的脊背稍稍弯了些,偏头从袋子里拿了盒牛奶塞到夏隽手里说道:“趁热喝,待会儿就凉了。”
夏隽握着手里的牛奶没动,他喝不下。
沉默蔓延开来,他们对彼此都没那么了解,所以连话都没什么好说的。
夏执鸣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问道:“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话音刚落,有人推门进来。
“不是。”夏隽说着,他第一个注意到了进门的人,声音突然降了下去,他的视线也落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夏执鸣发现夏隽看到那人的时候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放松和雀跃,他也很快想起来,他和这个人曾经在夏隽的学校里见过一面。
他看着戚江渚朝他客气地点了点头,随后端着杯子走到夏隽床边。夏隽把手里的牛奶放到一边伸手接过了杯子,仰着头喝掉了半杯。
夏执鸣清楚地意识到夏隽对他的依赖远远大于他这个父亲。
他没有多逗留,过了会儿手机响了。夏执鸣看到来电的号码忽然脸色发沉,他没有接电话反而站起来对夏隽说道:“爸现在有点急事,明天爸再去找你。”
他说完拿着手机快步出了门。
手机的铃声一直没停,他握着没接引得周围人的侧目,直到他走到医院门口确定夏隽不可能会知道这通电话才接了起来。
“我想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把儿子现在的联系方式给你,”夏执鸣走进夜色里,恼怒的声音几乎压不住说道,“这么多年你撒手不管他,是我把他接到身边,你要清楚这一点。现在你后悔了想把儿子要走?汪婧你想都别想!”
52书库推荐浏览: retrosp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