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甚是了然地点头,往里指一指。他要去逗狗,被香香姐一巴掌扯回来了低声教训:“仙儿家的狗,你也敢动弹。”他想笑,怕挨揍,还得憋着。
金祥领着进了屋,掀开门帘子,左手边的房门里,中年女人笑眯眯地坐在炕桌后面。
“我们来,是想求大仙给看一看——”香香姐把他往前推了一把,“这孩子最近不顺,怎么能破一破呢?”
大仙上身,一句话就把香香姐吓坏了。
“我的老天爷,都这样了还是险,那凶得啥样啊?”
他听了一大堆四字短语,听得云山雾罩。大仙离开后将破解之法留下,托中年女人交给他们:放生一千条生命,从今天起每个午夜烧一道灵符,一共烧十二道——全部可代劳,免费,仅收给大仙上供善款四百五十元。
他想了想,诚恳地跟女人打商量:“我一次能放生几个亿,少收点行吗?”
女人没懂,香香姐懂了,狠狠拧他腰眼子。
三个人拜别大仙往回赶,金祥跟香香姐俩一个问爱情一个问事业,每个人都上供两百。他比别人还多了十二道灵符,折一起厚厚的一叠,裤兜差点塞不下。
“美美你这钱花得不冤,你今年太不顺了,揍一回还没好利索呢,差点儿让杀人犯给整死了,命大没死让人救了,还给关五天。”不但关五天,还罚了一千块,关藏给他交的。
“谁不说是的,人就问他男的为啥穿裙子,他那暴脾气就把办案的给骂了!”香香姐气不打一处来,“穿警服的是随便骂的?你当是野萍呢!”
他还不乐意,眼睛一翻:“那不行,我穿裙子又不犯法!”
“你穿裙子不犯法,你骂警察可犯法!”
出来后被香香姐领到饭店吃火锅去晦气,收到阿芬她们给包的红包,感谢他钓上了杀人犯,小姐们终于能正常开工了。进宿舍之前点了个火盆,让他跨完把衣服换下来烧了,又到附近澡堂子泡了个澡,才算完事。
“美美过得比咱剧团演的还精彩,你那对象是真猛啊,杀人犯都给打没半条命!这得多稀罕你啊?”金祥羡慕地说,“有钱,长得也好,还在大学当老师——妈呀,大学老师得多有文化!真女人都找不着这样的!”关藏去接他,一起吃了顿饭,简直让团员开了眼了。
“吃饭那优雅,自己都不吃几口,就给你夹。”
“他不爱吃。”他淡淡地说,“不爱吃热乎的。”住一起的时候天天看关藏吃凉的,不爱吃饭,沙拉,鸡肉鱼肉牛肉,通通放凉了吃,跟减肥似的。
金祥自顾自地感叹:“你说我这爱情运咋就这么差呢,碰上个王八犊子胡鸡/巴撩骚儿,不给我个名分,瞎了我这片心意!”跟香香姐嘚吧起男朋友来,一边开车一边抹眼泪。
他胡乱地听着,靠着车窗昏昏欲睡。做了噩梦。
梦见从坑底拼命地往上爬,坡太陡了,爬啊爬啊好不容易到了半路,跐溜一下又滑下来。他再次往上爬,那坡好像会动似的让他爬不上去,很多人站在上边默默地望着他。父母,姐姐,同学,还有那张他忘不掉的脸。他喊:“老师。”
突然有人拽他的脚,他往下一看,是关藏:“美美,别走啊。”一把将他拽了下去,他一急,急醒了。
车刚好停在宿舍门口,看见有人站在楼下等待。身形有些眼熟。
他叫了一声:“姐?”
扎着低马尾的女人回过头来,怔了怔,冲上来,直接甩了他一耳光。金祥吓得捂嘴,香香姐问:“亲姐?”他点点头,“行,那我不管了。”拉着金祥走了。
俩人在门口的小饭馆找了张桌子坐着,严人镜张嘴第一句:“严恪己,我不是你亲姐。”
他拿热水烫碗筷,拿纸巾擦干净,“嗯。”擦完了给严人镜,严人镜非得又擦一遍。
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半天,一把掀掉了帽子,看他额头,又剥开毛衣领子看脖子。额头刚结痂,脖子上的掐痕还清晰可见。
看完了也不说话,他便默默地把帽子戴回去,问:“怎么找到这儿的?”
严人镜冷笑一声:“你又上新闻了。”
他“哦”一声,“爸妈还好吗?”
“你觉得能好吗?就差没咽气了。”
他不做声了,沉默地看着雾气蒙蒙的窗子。好半天又问:“那你来干吗?”
“看你死没死啊。”
“没死,活得好好的。没如你的意。”
“我看也是。‘美美’是吧,挺好,没人知道你叫严恪己。”
“对。”
又是大段的沉默,上菜了,他拿起筷子往嘴里扒饭,夹菜。严人镜也低头吃,小份排骨,炒鸡蛋,一会儿就见底儿了。剩最后一块排骨,两双筷子在盘子里打半天,被他夹走了,严人镜气得把筷子一摔。
“看也看完了,回去念书吧,严博士。都延期两年了还毕不了业。”他擦擦嘴,说。
“闭嘴。”
“再不毕业我看你要嫁不出去了,交往的男人还没你弟弟多。”
严人镜笑一笑:“你很得意吧?从小到大什么都要跟我抢,小时候是爹妈的疼爱,好吃的东西;长大以后是漂亮的裙子,喜欢的男人——你都抢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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