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参与到这场悲剧里去,或者说,他早就参与进去了。
“能跟马叔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儿吗?”
关藏有点近视,还没配眼镜。眯起眼睛想了想,说道:“那天我感冒,回家早一点。听见妈妈在哭,爱丽丝也在哭。开门以后,看见爸爸身上有血,还在打妈妈,我就把爸爸打昏,后来杀了他——用花瓶,和刀。”关藏的描述非常简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觉得爸爸死掉比较好。只不过提前几天。”
“提前几天是什么意思?”
“我有他所有钥匙的备份,知道他所有的行动路线和生活轨迹——我希望他能‘自然死亡’,最好不要怀疑到妈妈身上。可我还是冲动了,明明过一阵就到了冻死也不稀奇的低温天了。”
马千家汗毛倒竖却又忍不住问:“你有把握制造‘自然死亡’?”
关藏害羞地笑一笑:“也不是那么有把握,但我还不到十四岁,就算查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吧,外公顶多会让我跟妈妈关一起,那也好。”关藏眨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半天没说话的马千家,问:“你觉得我不该这么做吗,马叔。”
“你没有想过合法的手段吗?”马千家说得并不是那么有底气。
“比如呢?”关藏似乎知道不会有答案,笃定地说,“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外公不会,别人更不会,只要爸爸还活着,就不会有解决的办法。”
“那为什么要跟他的——尸体,生活那么久?”
“他开始只是昏过去而已,我不想让妈妈看到我杀他。妈妈虽然精神有点混乱,但如果我杀人,还是自己爸爸,她是不会允许的。所以我骗我妈说他没事,把他拖到我们住的那间房,在他房间里刺了一刀。”关藏比一下腹部,“他后来醒了,还叫我,很微弱,但我听到了。我希望他死得彻底一点。”
马千家从关静园那里了解到,关藏关掉了暖气阀门,把所有房间的窗户都开了,尸体并没有传言中那样发臭,血和人都冻干在地上。
“我掌握的知识太少,又太冲动,再过几天就好了。马叔,不要让外公把所有都推到妈妈身上好吗?我可以从此不再上学,跟妈妈和爱丽丝在一起就行,我不在乎。”关藏十分冷静,陈述着自己如何杀掉了自己的父亲,没有一丝动摇和悔意。只有在提到妈妈和爱丽丝的时候,才表现出像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马千家咽了下唾沫,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出一个墨点,笔帽掉在地上。
关藏俯身帮他捡了起来。问他:“我跟爱丽丝刚养了一只小猫,外公不让我们养了。您能帮我们养吗?马叔。”
睡了一觉,中午出太阳了去海边,严恪己一身小裙装还是冻得浑身哆嗦,牙齿打架:“你你你回头给给给我买个貂!真貂!长长长到脚脖子的那种!”关藏一边答应一边乐,把自己大衣给他披上,严恪己已经冷得不肯伸腿来踢他,却掏出手机来,挤出笑容摆个姿势,“给给给给给我拍几张,证明老娘来过了。”他手机被砸完刚换的,拍照好看。
关藏给他拍完单人又搂着他拍合照,咔擦咔擦照了好几张。
“你你你你赶紧办事儿吧。”严恪己裹着大衣吸溜鼻涕。
关藏把小瓶子拿出来,将骨灰倒进海里。“好了。”
“完了?”
“完了。”
“太没仪式感了,你都特意来海边搞这么一出。”
关藏笑,把小瓶子装回衣兜里,搂着他往回走。“完成我妈妈的遗愿就行了,她一直想带爱丽丝回来看看,还跟她说在海里见过美人鱼,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那这骨灰到底是?”
“我妈和爱丽丝的,我和马叔把她俩放在一起了。反正爱丽丝也没办法有墓地。”
严恪己把关藏的大衣又拉紧一点,问:“你嫉妒过爱丽丝吗,妈妈有了另一个孩子,跟喜欢的男人生的孩子,会不会分掉对你的疼爱?”
关藏摇摇头,说,“妈妈不曾偏心过,我和爱丽丝她都一样疼爱,哪一个不在身边她都会哭个不停找个不停。而且,我一直觉得只有我们三个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我跟爱丽丝都是妈妈的孩子,只是妈妈的孩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那爱丽丝会陪着妈妈的。”说完苦笑了下,“没想到爱丽丝比我先走。”
“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不在?”
“我那个时候还小,只晓得杀人会被判死刑的。”
严恪己沉默了半天,回道:“你这方面的知识倒是增长得太快了。”关藏嘻嘻地笑,问他:“恪己十三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上美术班,偷用严人镜的化妆品。”
“美术班——恪己真的不打算继续专业了?多可惜。”
“咋了,嫌我跳舞丢人啊?也不知道谁那么爱看。”
一路疾走到家,他赶紧打开了电暖气烤火。关藏说道:“我喜欢啊,恪己干什么我都喜欢。我只是觉得恪己并不是真的想靠表演为生,你只是喜欢穿着裙子四处捣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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