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落到桌面上有闷闷的响声。
“这些书不行啊,”顾远说,“怎么就没有用铁用钢做封面的书?”
那人干笑了一声:“有可能是有的,只是我从没敢想你会把你那么宝贝的东西用来……”
顾远现在听到那种好像认识自己的语气就浑身发寒,不耐烦地截断了他的话:“我不是白越。”
那人又是一怔,而后便又笑起来:“你不是白越,还能是谁呢?”
那眼里的怜悯过于真切,叫顾远满腹沸腾的烦闷都难以发作,他已经没有耐心和任何人扯皮,直截了当说:“我真的不是白越,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不求你们白白放我走,说吧,什么条件,能让我离开这里。”
就霍西川那种模样,是没几个人敢直呼其名的,而这人提起霍西川的时候语气却还算随意,又因为在这一众黑西装里他那正常过头的打扮,顾远可以断定,这个人的地位不一般。看他样子也正常,绝对不是霍西川那种偏执狂。
他想至少这个人应该是能讲道理的。
然而那人摇了摇头,他说:“不可能。”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向来花样百出,这一次把自己弄成这样也还算下了血本……”他微微叹了口气,竟然还有些怜悯:“可是你低估了霍西川对你的执着。你还活着,你就只能按霍西川的想法来,你死了,那也该葬在霍西川划定的地界。”
顾远忍了好久才叫自己冷静下来,他沉默了半晌,才问道:“那你是谁?”
“……霍西川说你可能失忆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顾远,最后走到那固定了位置的椅子那儿,坐下来,“我叫祁曜,霍西川的朋友,给你们的情趣活动、追逃游戏、捆绑虐待等等行为擦屁股的医生。”
顾远眼神微动,隐约明白了他的身份。
海城原来有个祁家,当初掌控了海城近半的地下产业,后来花费了好些年岁洗白,摇身一变就成了个本地企业巨头。如今想来,也有二三十年了。
顾远一屁股坐到床上,冷笑着说:“霍西川脑子有病也就算了,你是医生……?你们这些大人物是不是天天晚上看电视剧啊,失忆这种玩意都能想得出来?”
祁曜没有说话,祁曜看着他,原本随意的神态一点点凝固下来。
“因为关于这样的事情,我们不敢相信你任何一句话。”
他面前的年轻人模样显得熟悉又陌生——熟悉是熟悉那面容的轮廓,陌生却在于周身的气息。他的衬衫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小麦色的胸膛来,上边还有些情色的吻痕,好好的裤腿被挽到膝上,抬着眼睛看他,神情生动,情绪鲜明。
他记忆中的白越并不是那样,完全不是。
“从前的你很安静,就穿着白衬衣,坐在这里。你被霍西川折腾得狠了,看上去特别苍白——苍白得像一页纸,用力点就撕碎了。可你什么都不说,一个人看书,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心里想,霍西川怎么舍得这样对你,”祁曜苦笑了一下,说,“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
“无论你怎么喊,对他们说什么,他们都不敢跟你说话,因为你骗过他们,最后让那个人付出了一根手指的代价;
这里不敢放任何可拆卸可移动的家具,因为你总有办法拆了变成你想要的东西,千方百计从这里逃出去;
甚至这里的笔都不敢留稍微硬一点的,因为你可以撬开门锁,躲过他们的目光离开这里。
你有千千万万种说辞,每一样都能叫人信以为真,但每一样都是假话,没有人能看到你的真心——”
顾远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出声:“可是你们拘禁他,他想办法离开这里,又有什么错?”
祁曜抬起眼来。顾远原先见到祁曜,觉得这个人嘴角时常带笑,因而显得可亲可近,然而此刻,他那时常带笑的神色此刻却有一种死一般的沉寂。
“因为你出去之后,想要的是霍西川……甚至是我们所有人的命。”
顾远语塞,最后只能大声说:“可我他妈——真的不是白越!”
他得到的只是悲悯而不可理解的一眼:“……你知道吗,你这样的表情,也只能是白越。”
顾远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算了,你的样子太像真的了,我也会怕的,白越,”祁曜似乎已经失去了对话欲望,他叹口气,站起身来,“也不早了,你吃点东西。”
他说罢便在黑西装们的注目下走出了房间,而后房门再度锁起,空间瞬间静寂下来,灯下的尘埃不定地浮动着。
顾远猛然握紧拳头,狠狠砸落到墙上。这个动作除了痛楚什么都不会给他带来,他一头倒在床上,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没想到白越会是这样一个人,最倒霉的是,他被认为是这个人。
书架上那些书名映入他的眼里。那些书换了是他本人,是一眼都看不下去。他们明显那么不一样,那些疯子们却一个劲自说自话,把白越该遭受的东西都加诸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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