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森推着轮椅，来到一楼的窗户边。窗外已经变成了一片雪白，他记得沈霄今天就应该进组了，按照戏里的造型，他现在应该已经剃了短发……黎若森越想越觉得郁闷，他望着已经白茫茫一片的窗外，觉得即使自己这会儿能出去，也买不到能够起飞的机票。
“钟叔。”他忍不住对站在身后的管家说，“你说这个雪，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少爷想去探班?”
“这毕竟是我的作品。”黎若森扯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看着窗外，“如果明天雪能停，多好。”
也或许是黎若森的执念过于强大，第二日一早，天便放晴了，黎若森急忙打电话给大哥，“雪停了。”
“我没瞎，看见了。”黎铮英说，“带着小吴。”电话那头，他停顿了片刻，“让王妈给你收拾行李。”
“你准备去多久?”
大哥的问题让黎若森一阵迷茫，多久?他有些怀疑电话那头的是不是黎铮英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说话了。
“……一个星期?”黎若森试探性地问，他已经想好了，如果黎铮英不同意，就跟他讨价还价。
“行，记得让王妈给你准备好。”
“……”
“还有事?”
“……没有。”
“那我挂了。”
直到挂了电话，黎若森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电话，觉得自己的大哥可能是被什么附身了。
明明一个月前，他想外出一会儿，都不被允许。
挂了电话之后，黎铮英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雪茄。透过烟白色的浓雾，他看着对面的那个人。
“真舍得把小少爷放出去?”
“为什么不舍得?”黎铮英问，他手指夹着雪茄，“孩子大了，总要放出去的。”
“不后悔?”那人问，“黎家的金丝雀。”他问黎铮英，“别说你不知道小少爷的别称，我不懂你，你平时那么宝贝他，对这个外号难道没半点想法。”
“什么想法?”黎铮英反问，他已经不年轻了，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他五官深邃，比起黎若森柔和的五官，他看上去要强硬许多。
就像他的气质一样，冷锐，锋利。
即使做了商人很多年，一些本质却没有变过。
“总是有些难听的传言的。”那人说。
“丧家之犬。”黎铮英嗤笑了声，“你会在乎你手下败将的说法?”
“我自然是不会在意的，只是我不明白，这事儿你明明可以阻止的。”那人问，他看着黎铮英，“你难道真把小少爷当做金丝雀养着?”
“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黎铮英突然问，“看着她，只要看着她，你的心底就会涌起万般情绪，但是这个人，你却怎么也得不到。”
“甚至她也从来都不喜欢你。”黎铮英说话的速度不快，他把雪茄掐灭，“然后有天，她对你说，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的孩子。”
“你看着她的孩子，好像这么多年，才突然注意到，自己原来还有两个弟弟，原来她还是个母亲。”黎铮英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说，她怎么会喜欢那个老头子呢?”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友人，“然后她就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这个人，只剩下她的两个孩子。”
“孩子很可爱，是你的弟弟，比你小许多，你看着他们，发现其中有个身体不好，大人总是更关心弱小的那个，所以你忍不住去多关爱他一些，发现他就是那么孱弱，只要稍微一不注意，可能就会立即死掉。”
“但是索性，这个孩子还是长大了，然后呢，越来越像她，长得像，笑起来也像，说话的语气也像，明明他都没有怎么见过他的母亲，那会儿他还那么小。”
“你对他的感情，当然不会是爱情，但是就是这么个孱弱的孩子，你一手养大，在你的意识里，他就是那么小，就是当年的样子，就像她一样……稍微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黎铮英盯着友人，“你说我怎么能放心他?”
“那要是你死了呢?”友人被黎铮英的语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问道。
“我没想过。”黎铮英说。
“你在说谎。”
“是。”黎铮英承认。
“那我可以问问你，你现在是怎么想通的?是意识到你的小少爷已经成年了快十年了吗?”
“九年。”黎铮英纠正道。
“看来你挺清楚他今年都已经27了。”友人说，“你知道吗，我那次去看他，感觉他都要疯了，被自己哥哥当做个小朋友一样照顾着，你有病吧?”
黎铮英没说话。
“那我换个方式问你，你为什么让他出去。”
“叛逆期的孩子，一昧管教是没用的。”黎铮英说，“沈霄不会喜欢他，不让他去试试，他总是有那么一点幻想。”
“你这个反应像知道自己青春期的孩子，喜欢上了一个能和自己称兄道弟的老男人。”友人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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