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一页开始都变成画,川流不息的车流。
从桥上看下去的江水。
不知哪里的栏杆。
伏在腿上哭泣的男人。和空空的板凳。
他心里有些异样,画面传达的感觉不比文字有冲击力,他没法马上说出是哪里出了问题。看到下一页,顾经鸿呼吸都停了。
遗书。
梁椿连遗书都写过了。顾经鸿弹起来,想立马给梁椿打电话质问他现在在哪里,在屋里转了几圈忍住了。在旁边放上烟灰缸,点燃烟硬着头皮继续看。
贺祈来看他,领着他去旅游,梁椿说。
凌晨两点。
我躺在酒店里,海浪的声音和潮湿的空气从窗缝里透进来。我身侧躺着世界上第一爱我的人。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来。哭着入睡,再从噩梦中被叫醒。清醒和睡眠对我都不再有吸引力。人活到这个时候是不是就该停止了呢。
顾经鸿都没法想象,梁椿是怎样一个人在黑暗里无声地流泪,恨不得自己消失在这个世上。他突然明白梁椿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性格,对感情敬而远之,喜欢也宁愿放过。
一谈承诺就立马想逃跑,好像拒绝了开始也就能避免结束。在非常坚硬的外壳里有一只敏感又胆小的兔子。悲观和自私,都是他做出来的保护壳,他时时警示自己,预备退路。因为痛过的记忆太过鲜明。
后面关于失眠的记录越来越多,梁椿记下对面居民楼熄灯的时间。
凌晨三点十三分,左数五层第三家的灯灭了,还有五户的灯亮着。
三点四十八分,只有两户了。
太孤独了,让人不忍卒读,顾经鸿合上本子放回原位,简直快要流泪。
如果他今天没发现这个本子,梁椿有没有打算和他说呢,还是打算就这么扛着走下去。
他想起梁椿,梁椿的怪都可以被理解了。他是一个还没痊愈的患者,在看不见的地方,心被穿了一个洞,没人教过他对待看不见的伤口应该怎么处理。于是梁椿在心的周围建了一层又一层的围墙和电网,还狡兔四五六七八窟,如果不测随时逃跑。
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盖了一个无坚不摧百毒不侵的城堡,他没办法,他必须这样。因为他其实好多情好柔软,他必须住在高堡里,才能让别人以为他冷酷又棘手而不敢去伤害他。
那天他问错了问题,梁椿不是因为画画才有了非常强的共情能力,而是这种共情能力让他不得不投向艺术。
顾经鸿打开手机,“喂姐。”
“梁椿得过抑郁症。”
“我看了他的日记。”
顾德睿有些猜到了,“你怎么能随便看人家日记呢。”
“我也知道不好,但是我已经看了。我不能告诉他。”
他沉默了一会,“姐,你说我不说,他以后会主动告诉我吗。”
话筒对面的情绪传到这边,顾德睿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我,不知道。”
他又沉默了很久,声音颤抖。
“我心都快碎了。”
“我都能感觉梁椿扒着我的手喊,‘救救我吧’。”
最后顾经鸿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有什么资格揭开梁椿最大的伤疤呢。如果是梁椿已经努力忘记不想再提了的,他站在梁椿面前说我来拯救你,和那些傲慢自私的伤害他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梁椿从画室的老师那得了一个高档餐厅的预约位置,本来是老师和他夫人打算去的,结果计划临时有变便宜了梁椿。
梁椿去顾经鸿的公司楼下接他下班,顾经鸿忙里偷闲去和他吃法餐。
“我们组里所有的人都在加班,就我逃出来了,我一会儿吃完还要回去把这两个小时补上。”
顾经鸿靠前对出租车司机说,“麻烦您快点开。”
梁椿说,“你们最近怎么这么忙。”
“就这一阵,完了就好了。”
“我是不是耽误你事了,早知道我请我们画室的小姑娘吃了。”
顾经鸿正色,“那能行吗。一点儿都不麻烦。”
吃饭的时候顾经鸿想起来那天晚上差点进梁椿家的男生,犹豫了一会,“那谁还联系过你吗。”
梁椿多么剔透的心思,上下眼皮一眨的功夫就琢磨明白他说的是谁,摇摇头,“焕林啊,没信儿了。”
顾经鸿还有点窃喜,“哦。”
“梁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焕林长得好看才找他的。”
梁椿爽快地承认,“是。”
“我就知道。”顾经鸿酸酸地说。
“有个事我跟你说一下,我拍的那几张照片,郭老师帮我交上杂志社了。拍的是你,跟你讲一下。”
“肯定也选不上,你不用紧张。”梁椿又添上一句。
他心里还有点起伏,幻想了一下他的照片登上了杂志,“哪个杂志?”
梁椿喝口汤,“就是一提杂志你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
“花花公子。”
梁椿抬头看他,“呸,不是。”
“哦,那也是个大杂志。”
吃完饭出来,顾经鸿掏出火机就要点烟,被梁椿拦住。等旁边的一家人慢悠悠的走远了才把火机还给顾经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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