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坤,”男人的目光深的几乎能望进人的灵魂:“那你还逃什么?这跟你爸给你安排的人生有区别吗?”
“有。”少年强撑着,外强中干:“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人生,不管怎么样都是我说的算。”
“如果这样,”陈靖东呼口气:“等你以后结婚有了孩子,你会被生活逼成什么样,你根本想不到。”
“我,”方坤咬着下唇:“说不定我在部队表现出色,可以提干呢。到时候回地方,总可以分个好单位吧。”
好单位。
“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陈靖东看着对面的少年松口气:“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哥,你大叔叔陈靖西说的。呵,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他说,通过学习去争取最好的资源,不是为了今天能够得到什么,而是为了将来自己可以选择更多。等你二十二岁,如果名牌大学毕业能力出色,你可以选择去做自己的专业,也可以转行做别的,甚至那时候你依然喜欢做保安,你都比同龄人更有核心竞争力。可是如果你二十二岁,只有一张退伍证和初中未毕业的学历,你就是那个被挑选甚至被淘汰的一个。这里不要你,你只能去另外一个小区试试。月薪两千的不要你,你只能降低标准去问问一千八的。方坤你自己想想,那是不是你想要的未来。”
小孩低着头垮着肩膀,身体微微发着抖不吭声。
“还有,”陈靖东残忍的继续:“让你失望了,我虽然学习也不好,可是今天这一切我没法理直气壮的告诉你,那是我一手一脚自己挣来的。网上那个段子听过吗?我爸是李刚的那个。我跟你说过,只要你不愿意,我可以采取一些不那么正大光明的手段,让你爸不能把你接走。而这些手段的背后,是赤-裸裸的权力。我的提干我的优秀,站在我爸的肩膀上就能比别人快,没有我爸,今天说不定我也就是哪个小区的保安。方坤,你指望谁?”
现实社会中的阴暗,远比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视线所及之处还要更深更广。陈靖东不想说这些,可是他更不想方坤倒在一时的年少鲁莽意气用事。
“我能护着你走一程,方坤,我不能护你一辈子。”陈靖东站起身,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我知道这选择对你来说很难,可是别忘了,你说自己是个男人了,让我别拿你当小孩子看。方坤,一个男人的脊梁,是从承担重压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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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坤离家出走这件事,着实把方伟气的不轻。
从方丽口中,陈靖东得知,方伟直接撂话说不管方坤了,他是死是活自己都不再过问。既然方坤那么不待见那个家,他也懒得剃头挑子一头热。
警报暂时解除,陈靖东吁口气。
方坤是烫手山芋,只可惜自己扔不出去。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把照顾方坤当成理所当然,全然不觉得麻烦。
那天回来认真谈过一次之后,方坤不再坚持要辍学,没什么信心的说想要往前赶赶试试看,就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一整个初二的课程横亘在两人面前,没有系统的学习,想要跟上班级进度难如登天。
陈靖东得了方坤的默许,直接去学校找了黄老师。
黄老师知道方坤回来,家里事情处理完,一脸为难,婉转着建议,还是重读初二更合适。
因为来之前也考虑过,陈靖东很诚恳的提出自己折中的想法。让方坤以旁听生的身份回六班,不参与考试不参与排名,什么时候能赶上进度再转换为正式生的身份。
听到陈靖东说校长已经首肯,黄老师长长松口气,爽快的点头应允了。
就这样,方坤坎坷崎岖的求学之路中止两个月后再度艰难的开始了。
所有的补课老师都得了消息。任重而道远的目标是,初三学年开学前,争取把整个初二课程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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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的功夫,陈靖东就发现,方坤跟原来不一样了。
这种不一样其实在北京的时候已经有了端倪,只是那时候陈靖东刚刚找到他,考虑到小孩的心理创伤,面对他总是不忍苛责什么。
如今回到A市,恢复去振兴上课也有了快两个礼拜,两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生分和疏离开始凸显的明白。
方坤原本黏他黏的厉害,还理直气壮的,什么话都说,整个一小话痨。
虽然陈靖西说方坤只是表现的很开朗很阳光,其实内里的自卑和消极一直在。可是毕竟,回R市及至离家出走之前,方坤跟陈靖东亲密无间,坦诚也依赖。
眼下,这种感觉找不到了,陈靖东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方坤安静的上学放学,吃饭补习睡觉循规蹈矩,面对陈靖东的关心也是有问必答,可就是不对劲。
星期五晚上九点钟,两个人换了T恤运动裤跑鞋,下楼去操场跑圈。
方坤有点吃不消,退步的厉害。大概跑了五圈,小孩的双腿就肉眼可见的抖了起来。陈靖东缄默的旁观不吭声,等着方坤可能的放弃或是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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