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正在专心致志地吃螃蟹,耳朵也没闲着,听到这里插话道:“你把枪都弄丢了,哈哈,太好笑了。没关系,再买一把新的呗。”
外婆笑道:“你以为是你那玩具枪啊?那是真枪,能打死人的。”
大家都笑了。这时林秀山的手机亮了一下,他回家的时候总是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他把手机凑到眼前很近的距离,这样旁边的人就看不见了。是小菲发来的,问他是否已经到家。他感觉有些紧张,似乎汗都要出来了,但又不好马上离开座位,怕这样更显心虚。于是只好强作镇定,故作大方地快速回复过去:“早到了,忘了给你短信了,对不起。”
吴丽瞟了他一眼,也不在意,伸手把乐乐的半只螃蟹拿过来帮他剥,嘴里念叨着:“狗狗,好浪费啊,就连壳一起嚼一嚼就吐了,一点肉都没吃到,妈妈帮你吧。”
外公没喝多少就已经眼睛迷离了,对林秀山说:“小林,你自己喝吧,我不能喝了,还是吃点饭舒服一些。”
林秀山独自喝了两杯,感觉有些疲倦,便放下杯子说:“我不想喝了,有点累,也不吃饭了,先去洗个澡。”
外婆赶紧给他盛了一小碗饭,强行递到他手里说:“不吃饭怎么行?少吃点吧。喝酒不吃饭最伤身体了,压一压酒对胃好。”
林秀山没办法,只好硬撑着把饭吃了。吴丽拿了一个小盆,放进一把茶叶,再倒进开水,泡开后又加了一半冷水放在一旁。林秀山吃完后,便用那茶水细细地洗手,洗完闻一闻,没有螃蟹的腥味了,又接过吴丽递来的干净衣服进了卫生间。在卫生间里,他站在那里抽了一支烟,想起远在新安江的小菲,忽然感觉有些陌生。然而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又强烈地感觉自己很无耻。他看看手机,有一条小菲十几分钟前发来的未读短信:“亲爱的,我想你了。”
他犹豫了一下,给她回了过去:“别胡思乱想,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见面了。”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环境里,那些以前脱口而出的绵绵情话现在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他感觉到迷茫、困惑,他恶狠狠地在心里给自己盖上一个印章: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一家人都吃好饭了。吴丽和外婆在厨房收拾着,乐乐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外公坐他旁边陪着,也看得津津有味。吴丽收拾好厨房,拎着一袋垃圾出来对林秀山说:“陪我下楼倒垃圾,顺便出去走走吧。”
林秀山答应着,在睡衣外加了一件外套,换了双鞋跟着吴丽出来。外面的天气有点凉意,晚风轻轻地吹着,空气是飘荡着阵阵的香味。吴丽挽着林秀山的胳膊,走在小区幽静的道路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地说:“啊!这桂花真香。”
“你确定是桂花香,不是香樟树散发的香味?”林秀山对香味不太敏感。
“傻子,这个都分辨不出来啊?当然是桂花了。”吴丽讥笑道。
两个人双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吴丽不经意地问道:“你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感到寂寞?”
林秀山心里“嘎登”了一下,有些心虚,故作坦然地说:“还好啊,平时有朋友一起喝酒打牌的。而且你也知道我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也喜欢一个人独处,看看书,看看电视,挺好。”
“独自莫凭栏,凭栏需断肠。一个人看书、看电视经常哭得稀里哗啦吧?”吴丽突然开心地笑了,打趣道。因为她见过林秀山看书看得流泪,还见过他看电视剧时哭得泪流满面。
“胡说什么呢?那不是偶尔的嘛!把我说得像个女人似的。”林秀山不满地说。
“无情未必真豪杰,你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怎么能说像个女人呢?”吴丽说,“但话又说回来,其实像你这样的人也挺危险的,容易情感泛滥,到头来害人害己,你说呢?”
吴丽说着,歪着头看着他。他不敢躲避她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瞪大眼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也许你说的对,毕竟你是了解我的。但也不一定,我的多愁善感更多是体现于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的。也许是源于思想层次上的追求,一种精神自虐的快感吧。”
“那就更危险了,只是你现在可能没有遇到对的人吧。”吴丽有些忧心忡忡地说,“很多人会不自觉地在文学作品中找到自己代入的对象,从而随着这个人物的喜怒哀愁而喜怒哀乐,这是情绪代入。你不但是这样的人,你更是这些人中情绪最强烈的一类人。因为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所以我有点担心。”
林秀山走得累了,便拉头上吴丽在一条长凳上坐下来,他轻声地叹息道:“你别瞎想了,你说得我心里挺悲哀的。好了,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自寻烦恼。”
“秀山,你还是回来吧。工作虽然丢了,但回来又不是没一碗饭吃。你这样的人在本地找个工作不难,或者自己做个小生意也行啊。”吴丽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拍打着,“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多好,何必背井离乡去外地呢。”
林秀山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认真地说:“我会考虑的,但现在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这时,路灯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了过来,是外公带着乐乐。林秀山站起来笑道:“爸,这么晚了,还出来遛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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