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小东西拢回怀里,露出满足的表情。
四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说话,他们就是来帮忙处理之后的事情的,毕竟项瑛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方幼真兀自抱住两只小玩偶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们都围在周围干嘛呢?”
见他们都不说话,方幼真说:“不用围着我,不就是到那边去吗?我终于能去找他了,这是天大的喜事。”
众人眼中皆现悲切,方幼真颤巍巍地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握住蹲在自己身边的陈攸灯的手。
陈攸灯不敢动,方幼真的手臂中曾经匀实的肌肉荡然无存,只余外面一层薄薄的皮紧紧贴着白骨,他怕轻轻回握都会把它折断。
“我跟他怄气,我想着我自己一定要撑七年,可是第一年才刚开始,我就觉得受不了了。太难了,一个人孤零零的,看到大街上的情侣嘻嘻哈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怪难受的,本来这些我也可以拥有的……”
陈攸灯感觉到隋芥快哭了,虽然他背对着对方。
“隋芥,你干嘛呀?苦着个脸,怪难看。”方幼真说,“你们两个小孩,我本来以为就这样了,就这样熬过去七年,没想到认识了你们,也还算是热闹些。我也算半个知心哥哥不是?”
隋芥说:“算,算一个,算好多好多个……”
方幼真咳了一声,算是笑声,然后吃力道:“项瑛,项瑛……”
项瑛凑到他耳边去,方幼真用极小极小的声音在他耳边道:“等处理完我的事,你就该回你本来该在的地方去了。”
项瑛没有说话,方幼真又咳了一声:“你不回答我,我死不瞑目……”
项瑛眼球暴突,血丝狰狞:“好,好。我答应。”
方幼真似乎满意了,没有再说话,只是再努力拥紧了身前的两个玩偶。
众人不再说话,静谧间偶尔伴随着隋芥一声抽噎。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攸灯脑中倏然一空,他猛地站起来,摸向方幼真的手腕。
没有搏动。方幼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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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来的人不多,方幼真生前虽然总是一副乐天模样,但是亲近的其实只有他们几个。也没请人吹唢呐,按照方幼真的遗愿放了一首《if i die young》,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听来的。
隋芥在方幼真的病房里哭得一塌糊涂,出席葬礼时便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红着眼眶瘪着嘴努力忍着。
方幼真去世时人已经非常瘦小,火化完之后骨灰也没几捧,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就装得下。
下葬那天下着小雨,正好清明将至,隋芥记得那天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远处的连绵山川都朦胧一片,笼罩在温柔而悲切的雨幕下。
隋芥和陈攸灯把给方幼真买的小兔子和小豹子也带到了墓里,连同那装着他仅剩的一点实体的小盒。
他们的精神体都绕着方幼真安睡的陵墓哀叫了一会儿,八哥游腾在空中,将巨大的吻部轻柔地凑到墓边,绒皮皮围着墓嘤嘤,毛掌里攥着根小小的四叶草,最后放在了方幼真的墓碑上。
方幼真的墓碑上贴着他的黑白照片,一贯的笑容灿烂。
供品放好后,众人轮流上香,项瑛上罢香之后站在一边,陈攸灯戳戳他,把他委托买的小兔和小狼递过去。
项瑛接过两只玩偶,久久,才说道:“谢谢。”
他把那只狼递给嵘峥,嵘峥叼走了,在一边没精打采地撕咬。
陈攸灯问:“你以后还会留在这里吗?”
项瑛顿了顿,道:“偶尔回来看看他吧。”
葬礼之后不久,项瑛就不见了,没有和他们道别,大概就是回到了“他应该在的地方”。
后来,方幼真曾经住过的那栋别墅也换了新住户,是热闹的一家三口,小孩还会在每天晚上七八点练琴,闹腾腾的,完全没有了过去方幼真住在这里时安静沉寂的影子。
方幼真存在过的证明好像都在慢慢被抹去,正如他早应该死在七年前一样。
下葬之后,隋芥和陈攸灯没有再多留,他们立刻就要坐车回去赶晚自习,四个大人把他们送到车站,魏冉莺红着眼眶,叮嘱他们努力读书。
两个小孩答应了,坐上车前看到傍晚的天边划过一颗流星。
回去的路漫长且惹人困倦,两个人肩并肩坐着,呆望外面沿街亮起的长灯和飞速掠过的车影。
突然,陈攸灯说:“我想他了。”
隋芥心里一酸,说:“我也是。”
陈攸灯把头靠到隋芥的肩上,沉沉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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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节前,栀海一中进行了期中考试。
隋芥眼中的期中考试,必然是和后面的“假期”粘连在一起的,所以和往常一样,他没备考,劳动节小长假的“芥芥灯灯出游小计划”倒是写了一长条。
他兴冲冲地把那计划拍了下来发给陈攸灯,陈攸灯没回复,但是这也不阻碍他的勃勃兴致,只摩拳擦掌等着劳动节来临,和陈攸灯好好游玩温存一番。
再者,他发现最近陈攸灯和他愈发疏远了,陈攸灯忙得像个陀螺,又是决定文学社下任社长又是奥数小组组内考核的,还要正儿八经准备期中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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