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家里的暖桌终于发挥了真正的作用。叶惺买来了暖桌被,把那张平时充当饭桌的小矮桌变成了日式被炉。
跟往常的每一个平淡又温馨的日子一样,这天顾连森也坐在了客厅的地毯上,腿窝在被炉里取暖,上半身则靠在叶惺的怀里,浑身暖烘烘的,懒洋洋地玩着游戏机。叶惺环抱着他,把下巴枕在他的肩上,心不在焉地整理着即将要在学会上发表的资料,时不时用鼻子在他的脖子上轻蹭,惹得怀中人一阵乱抖。
顾连森的电话震动的声音,打破这一屋子的宁静。
电话带来的,是顾连森的父亲顾辙病重的消息。
这天下午,顾辙又一次因为小事与妻子林琳吵架,连晚饭都没吃就怄气把自己关在了房里,最后饿狠了,忍不住吃了两块巧克力。到了晚上,顾辙突然开始呕吐不止,动静惊动了林琳。虽然两人还未和解,但林琳还是强行拉着顾辙去了医院。顾辙还觉得妻子小题大做,边开车边和她吵到了医院。刚验完血,顾辙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送进了抢救室,医院直接发了病重通知书。
顾辙年轻时由于长期出差在外,饮食和作息都不规律,又嗜好甜食,刚到四十岁就被诊断出了糖尿病。但顾辙不以为意,事业正处于巅峰期,药也常常忘记吃,十多年来反复的病情终于一口气爆发了。
林琳在电话里泣不成声,许多专业的名词也说不清楚,但顾连森也算是个医生,听了大概就已经了解了情况。医生下的诊断是高血糖引起的糖尿病酮症酸中毒,继而引起的急性心肌梗死和急性肾衰竭。每一项单独出现,都已经是十分严重的,顾连森不敢想象顾辙现在正在经历着什么。
顾连森怔愣地挂掉了电话。屋子里很安静,电话的内容叶惺听得一清二楚,一时也有点不知所措,只能紧紧地抱住他,顺着他那头不知什么时候又长起来的卷毛,低声安慰:“宝宝,没事的,不要怕。”
顾连森一直在无意识地发着抖,他抓着叶惺的一只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六神无主地说:
“我……我爸他,我得回去。”
叶惺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说道:
“我订机票,你收拾一下东西,给教授打个电话,我们明天就走。”
顾连森茫然地点点头,机械地服从着叶惺的话,想站起身,却被暖桌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被叶惺扶稳了,蓦地回过神来,疑惑地问:“我们?你也要去?你后天不是要在学会上发表了吗?”
“发表可以等下次。现在是你爸爸的事情比较重要,你这个状态我不放心。”
“这怎么行!你不要跟我回去,我自己能行的。”
叶惺沉默地摇头。
“叶惺!听着!你去开你的会!你都准备了几个月了!这次发表不了,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万一你不去,杂志社压了你的稿,剽窃了你的内容,万一你临时缺席被你们科里的人顶了你的名字,你这大半年就白忙了啊!”
顾连森很清楚叶惺为这篇论文付出的心血。为了它,叶惺苦心钻研了多少文献,在研究室里重复了多少次枯燥乏味的实验,为了赶上论文的截稿日,又彻夜工作了多少天。就连伤了右手,都还在艰难地用左手一字字地敲着键盘。这次又要为了他,放弃掉这一切?
“不去。”
叶惺丝毫不为所动。
顾连森的心里五味杂陈。
在这一段感情里,叶惺和他的付出从来就没有对等过。
他一直都是这样,贪婪地汲取着叶惺不求回报的爱。叶惺已经成为了他心灵里最壮实的支柱,即便是现在,他也无法否认他的心底里为叶惺的决定而感到安心。
可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他也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他也想有担当,为叶惺付出,成为叶惺的依靠,而不是像这样,一味被动地接受着,拖对方的后腿。
他也有自尊。
长期被他压抑在心底的焦虑与不安,在最后一根稻草落下的这一刻,把他压垮了。
顾连森脑袋一空,吼了出声:
“你能不能好好为你自己想想?每次,每次都是因为我,我真的,受不起了……你能不能相信我?我也……”
顾连森吼着吼着,自己就泄了气,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变成了失神的喃喃低语。
“算了,我求你了,叶惺,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了?如果因为我,你要付出这么多的话,那我情愿从来没有遇到你……”
宽敞的屋子里一片寂静。
顾连森话刚出口,就已经后悔了,再对上叶惺有些呆滞的表情,心里一阵酸楚,咬咬牙,说:“机票我自己订。”
然后逃也似的冲了上楼。
顾连森把自己关在了房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母亲还在等着他,现在不是和叶惺吵架的时候了。
O市是个小山村,没有直飞G市的航班,转机要浪费太多的时间,顾连森等不及了。最快的方法是乘坐O市附近的P市的直飞航班,只是去P市大约要四小时车程。顾连森查到了这个点还有去P市的夜行大巴,连忙买了清晨的机票,才松了口气。他匆匆拿了证件和钱,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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