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望着观众席,笑容灿烂,伸出一指,平平地在空中划了一道巨大的“一”。
嘴唇在动,我听不清声音,不过我想一定是“你怎么来了”。
赛后,他见到我第一个动作便是伸手摸我额头,“你好了?大冷天的瞎跑什么?”
“拿开你的脏手。”
更衣室暖气很足,我的脸被熏的有些发热,又开始口是心非。
他笑笑,先脱了球鞋,然后开始旁若无人地换衣服。
“你竟跟L一起来,我刚看到的时候惊呆了。”
L知趣地先回去了,说到他我就浑身不爽。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每一个动作,发狠道,“谁叫你不告诉我。”
“你好好养病,不想让你操心啊。”
油嘴滑舌,张口即来。
他说着,弯腰去捡地上的背包,锁骨及以下部位忽然暴露在我面前。我不由屏息——
“看看看,尽管看,你不看一会儿也要便宜那帮老爷们儿。”
“……”
浴室就在隔壁,淋浴水声,声声入耳,空气中还氤氲着各类洗护产品的香味,湿漉漉的水汽热气腾腾地将我们二人包围。
我不禁想象他除去一身红黑球衣,年轻光洁的每一寸肌肤,不甚矜持地暴露在一室水珠与飞沫中。曾经隔着布料描摹过无数遍的脖颈,锁骨,前胸,两肋,小腹……于水雾迷蒙里,一一展现其原本形迹。
嗓子有些干,我故作嫌恶地瞥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在更衣室木凳上坐下。
“喂,江子游,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我俩很少直呼对方全名,他顿了一下,尔后转身看我,理性地反问,“你想说什么?”
他低头忙活的时候我肆无忌惮地看他,等到他抬眼与我对视我却自乱阵脚。
我到底在担心什么?
低头避开他的视线,“L喜欢你。”
话一出口,我忽然觉得无比忧伤,仿佛在怀中拼死护着一只轻灵的风筝,而有预感它迟早会脱了手飞去。
“我知道啊。”
旁边的江子游呼吸绵长,轻轻答了一句。
我背靠着更衣室冰凉的墙壁,一瞬间像个怨妇一般委屈,数九寒天的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令我木在原地。
有一个L,就会有X,Y,Z。
然而这委屈师出无名,我不知道自己在以什么身份为他担心。
江子游忽然发笑,伸手搭上我的肩,“宁一禾,你什么时候这么俗气了?”
过问人间情爱,是为俗气。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见我没有抗拒,才用力搂了一下。
我浑身一颤,无比心凉,宁愿他不要这么如履薄冰。
我低着头,“你不喜欢他。”
“嗯,我不喜欢。”
我的心不断下沉。
不喜欢他,隐含的逻辑是会喜欢别人。
“……但你不介意,不介意开始一段……”
“不介意。”
我颓然倚着墙壁,心想,“人与人的永恒隔膜”,终于在我俩之间出现了。
☆、第 5 章
那日我与江子游都有些许反常,各有所执,不欢而散。
临别他问我,那你呢?
此时我凭栏远眺,看见写字楼下一所小学的操场,小孩在风中列队做操,绿茵场上一个个小人摇摇晃晃,寒风在城市每个角落流窜,银色的江城大桥在远方闪闪发光。
那我呢?
无论对象,无论动机,我会允许自己开始一段感情吗?
对面S女士敲了敲我的桌子,我回过神来,她隔着电脑递给我一瓣切好的柚子,“抓紧吃,屋里太热,容易干。”
握在手里竟有些沉甸甸的,我点头道谢。
“哇,你手指好长,弹钢琴的吧?”
我一抬眼看见S女士惊喜的笑脸,不自觉也被感染,只是我露出的,是无奈的笑,“让您失望了,我其实不会弹。”
遂专心对付那块孤独的柚子,这种麻烦的水果我自己从不主动买,离家之后便鲜少吃到。
想起一个俗气的比喻——柚子,最能象征爱情的水果,因为吃它的时候,用的是掏心掏肺的吃法。我想果肉外那层碍事的白色薄皮,大概是它心最后的尊严。
地铁站在地下一层,冬夜的冷风从出口倒灌进来,长驱直入,我逆流而上,风头如刀面如割,瞬间眼里灌满了泪。
如同某种盛大而苍凉的欢迎仪式,你要艰难地攀上顶峰,即便顶峰更寒冷。
而我的眼泪没有任何寄托,平白浪费了一次眼红的权利。如同尚不知悲剧之核心,便无端将悲伤预演。
“一禾,没吃饭吧?一起出去吃点?”寝室里,L君很随意地问。
说实话从那天回来到现在,我不知道他面对我何以仍如此坦然,我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原本自认有理在先,现在也被迫收回几分傲气。
吃就吃,谁怕谁。
“请你去个地方,知道七页咖啡馆吗?在N大和T大之间,位置很隐蔽。”
确实隐蔽。
七页其貌不扬,门外不设明显标志,如同一间隐在林间的低调木屋,徕客大概全靠人们口耳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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