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息一声不吭地听在耳朵里。末了,垂头平静应下来。
责难的话语如同一拳砸在棉花里,经理横眉瞪他一眼,憋着半肚子剩下的气转身离开。
去而复返的陈耸看在眼里,脸上浮起明晃晃的恶劣笑容。
垂眸站立的粟息似有所感,抬起头来望向朝他走来的陈耸,不偏不倚地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面上却毫无波动。
后者嘴角一僵,眼神彻底阴冷下来。
然而一秒以后,粟息却清楚地看见,对方掩下眼底的阴冷,蓦地驻足停在原地,朝他挑衅般地斜起嘴角来。
粟息目光一顿,扭头朝门前看过去。
两位黑人留学生并肩走了进来。
几步外的陈耸得意冷笑,脸上一副看戏的模样。
粟息面不改色地上前,左手落在空中,打出一个请进的手势,步伐平稳地领着黑人留学生朝里走。
从陈耸身侧擦肩而过时,陈耸嘴角噙着尚未消退的冷笑,欲要不紧不慢地跟过去,身后却再度响起逐渐清晰的脚步声来。
陈耸暗骂一句脏话,沉着面色转头看去。看清进门而来四位年轻客人当中,前两位客人穿在身上昂贵的衣服面料和露在袖口价值不菲的腕表时,情绪由怒转喜,语气低顺地开口:“您好,请问几位?”
沈隋懒洋洋地反问回去:“你是不会数数,还是眼神不好,看不出来是几位?”
第二十一章
陈耸神色一滞,粉饰太平般露出微笑,“四位是坐楼下大厅还是楼上包间?”
他和聂靖泽自然是更喜欢包间,只是眼下是四人来吃火锅。沈隋回头望向身后的人,两位大学室友双双举起手来,表示他们没有任何意见。沈隋满意地回过头来,“包间。”
陈耸连忙给他们带路,同时心下思索,上楼以后找负责包间的人换一下岗位。陈耸从小农村出身,原以为从乡下考出来,终于能够摆脱村中那些见识短浅的种地农民,在大学里结识更多家境富裕的学生。
只是来到帝都以后才发现,无论是在大学里,还是在大学以外的地方,所有人的交际圈都是阶级层次分明。所以,他从来不放过任何一次能够改变自己贫困背景的机会。
陈耸一只脚已经迈上楼梯的第一层阶梯。
却被急匆匆赶来的经理拉住了。
对方首先笑容满面地向沈隋一行人道歉,又将身侧另一位服务生推到他们面前,吩咐道:“你领这几位客人上楼去。”
待到几人上去时,经理才看向陈耸,“一楼来了两个外国客人,你过去点一下单,别让他一个没上过大学什么也不懂的人坏了我们店里的名声。”
陈耸眼眸阴沉地点头,余光扫一眼那四位客人的背影,以及另一个半路截胡的服务生,将这笔帐一并算在了粟息头上,转身朝黑人留学生坐下的方向走去。
粟息立在桌前,将店内的菜单平板递给黑人留学生。
陈耸走出两步,没有看见跟上来的值班经理。回头时才发现,经理后脚跟着那几位客人去了二楼的包间。黑人留学生和着装价值不菲的客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冷冷地收回视线,心中不快更甚。从粟息身后走近时,恰巧听见其中一人指着菜单上的两份双人套餐,用英文向粟息询问:“请问哪一份套餐里没有猪肉?”
陈耸倏地停下脚步,面上掠过明晃晃的轻蔑。
下一秒,他走上前去不悦道:“你在磨蹭什么?他们问你哪一份套餐里有猪肉。”
粟息转头看他一眼。
陈耸神色轻佻,“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不怀好意地笑一声,“不相信,你就自己猜吧。”说完,也不等粟息回答,面上挂出一副毫不相干的模样,转身走开。
粟息收回目光,俯身伸出指尖在菜单上轻点了点。
陈耸站在过道边的角落里,盯着粟息为那两人点完单,转身去了后厨,找到后厨负责报单的人,寻了个理由轻松将对方支开,找出黑人留学生那桌的下单内容看一眼,脸色沉下来。
菜单上的套餐是没有猪肉的那一份。
他面露不屑,亲自动手将那份套餐换掉了。
恰逢沈隋从包间里下楼来查看后厨的卫生和食材,将陈耸的动作尽数收入眼底。
他这人有个养了多年的贵公子毛病。出门来这些没有星级的饭店餐厅里吃饭时,习惯性地要先看一看后厨卫生是否干净,食材是否新鲜。上大学时环境所迫,这毛病稍微减轻一点儿。
离开大学以后,又有些变本加厉起来。
只是陈耸做什么都与他无关,没有将对方的行为放在眼里,沈隋从陈耸身后走过,不紧不慢地推门进后厨里转了一圈。
出来时神色还算温和,沈隋欲沿来时的路返回。
读大学时他和聂靖泽与宿舍里另两位室友便关系不错,大学毕业以后,四个人也一直保持联系。如今聂靖泽回国以后,其他人自然提出来吃个饭聚一聚。考虑到另两人家境平常,毕业两年来仍是过着租房挤地铁上班的生活,他和聂靖泽没有挑太贵的餐厅。
但即便是如此,沈隋仍旧有些匪夷所思,摸不清聂靖泽提出要来火锅店吃火锅的思路。假如是吃厌了国外西餐,想念国内的辣椒,他更愿意去隔壁吃小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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