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其实长得很漂亮,眉眼秀丽,她儿子的五官多半是遗传了她。只是多年在市井牌桌上浸淫烟酒,又未好好保养,她的美相比之下就未免显得有些俗艳,涂着过粗过黑的眼线,不合时宜的口红颜色,老式的纹眉痕迹,都无一不使她本应拥有的美丽变得拙劣。见过柯江,她大肆惊讶了一番柯江的年轻有为,殷勤地布菜倒水。只是她习惯开的玩笑太越界,讨好又太刻意,虽柯江一向在应酬上称得上得心应手,也在她密集的语言攻势下节节败退。
她不停地提及关于柯江私生活与伴侣的话题:“老板有没有女朋友了啊?这么年轻又这么帅这么有钱,一定后面追的女孩子能排到天安门去哇。”
柯江心想,我倒是挺看得上你儿子的。
他抬眼与谢白景对视一眼。谢白景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克制,在与他目光相碰的那一刹那微微一顿,随即毫不避讳地回视回去,他的平淡仿佛带着刀锋的尖锐。柯江一手轻按住桌上转盘,佯装不经意地为谢白景夹持一块扇贝,放在碗里。谢白景眼神微动,低头夹起吃了,柯江瞥见,唇角悄悄地勾起。
谢母终于放弃了柯江身上的话题,开始转而陈述自己家的状况,这倒是柯江最感兴趣的。她见柯江终于有些积极的回应,神色一转,显得凄凄切切:“他爸爸老早抛妻弃子走人了,一直以来我带着白景长大很不容易啊,买件衣服的钱都要从牙缝中抠出来。柯总你是少爷,肯定不明白的。他外婆又得了老年痴呆,住在养老院里处处要钱……”
柯江听着听着,才发觉有些不对劲,面色有些控制不住的尴尬。
“闭嘴。”谢白景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几乎绷成一根弦。
柯江也没想到谢母突然揭开伤疤与人瞧,下意识地往谢白景那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僵硬地另起话题:“住在养老院吗?”
谢母:“对啊!”
“我知道一些地方养老很不错,”柯江道,“如果你们同意,可以把老人送来S城安置。离得不远,看望也很方便。”
谢母面露喜色,正要以推辞作应承,谢白景又断然回绝:“不用了,柯总。”
柯江早知他是油盐不进,已经习惯。再说小孩年轻气盛,被自己妈妈在场驳了面子肯定不舒服,闻言便埋头吃饭,不再强求。而谢母显然有些不满,暗暗向儿子瞪视许多眼。
三人都没喝酒,一顿饭很快结束。柯江温和道:“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不用,”谢母道,“那怎么好意思。”
谢白景走在她身后,沉默不语,仿佛置身事外。
三人还是上车了,车途上无人交谈,只有车载音乐在孤单地响。柯江坐在副座,偶尔从后视镜瞥到后排,谢母像是肚藏恼火,独自对着手机发语音。谢白景则坐得离母亲不近,靠着车窗,好似有些疲倦的模样。到了谢家的小区门口,谢母便说要下车。谢白景突然开口:“我等会回去。”
司机已经下车为他们开了车门,谢母站在车外,狐疑地盯了他一眼,点头走人。
柯江转过头看他:“你有话跟我说?”
稍显昏暗的车内,空调开得很足,温暖到连空气都快融化。而谢白景仍然像块无法融化的冰,薄唇微抿,显出有些凌厉的弧度。眼睛恰巧落在晦暗下,看不清神色,不过想也知道,大概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中带有些许戒备吧。
柯江决定主动开口:“这还要生气?我确实是无心的,不知道你家是这个情况。”
“我不是在为这个生气,”谢白景一手搭在把手上,微微俯身,与柯江靠得更近,并清楚地看得到柯江的睫毛颤了颤,如蝴蝶的羽翼,“柯总,您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您一直在冒犯我?”
他的吐息几乎要落在柯江的鼻尖上,声音有些低哑:“我们不需要走得这么亲密,您为我安排任何工作,无论难度如何,我都会尽力完成;公司想让我学的想让我说的,我绝不会拖后腿。我很感激您,但我们的私生活没有必要……走得这么近。一而再再而三,您一直在罔顾我说过的话。”
柯江缓慢地眨了眨眼,这个距离有些近了,近到他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不属于任何一款名牌香水,而是清爽自然的气味,裹挟着冬日的寒气。以至于他微微失神,根本听不进对方在说什么。
谢白景沉默数秒,给他走神的时间,接着道:“我不是同性恋,柯总。这句话不是第一次说了。”
柯江突然笑了笑,在谢白景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面颊上小小的酒窝,“唔,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呢?”
谢白景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因这小小的凹陷乍然停顿住。
“这边的养老院条件很糟糕吧,”柯江转回身,在副驾驶座上舒服地坐定,临时扯开话题,“把你外婆送来S城,我可以给她安排很好的地方,你随时可以去看她。最好的医生、药物、护工,环境任她挑,费用我出,能活多少年我出多少年。”
谢白景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用了。”
柯江:“那我再让人看看这边有什么好点的地方。人活到老了,还不能让她享点最后的清闲?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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