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琅的掌心干燥温暖,他一下又一下地抚着黎笑棠的脸,就像在替他顺毛。黎笑棠的头靠在傅琅的腰腹,他冷着脸,眼神冰封没有丝毫瓦解。但他也没挥开傅琅的手,傅琅是多么地了解他,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说:“等以后,我带你去睇睇(看看)。”
“我依家(现在)就要去。”黎笑棠抬头看向傅琅,他的口气不容商量,眼尾微佻更显冷酷。傅琅怔了怔,他放软了口气说:“依家(现在)不安全,等过一阵吧。”
“要死总会死嘅,几时(什么时候)都一样。”黎笑棠不屑地轻笑一声,他转过身叉了块飞饼放进嘴里,他不动声色地咀嚼,全然一副拒绝的姿态。
傅琅望着他,眼眸不由自主地垂了垂。他知道黎笑棠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心里充满怨怼甚至还是恨意难消。他是那么飞扬跋扈、自负至极的人,从来都是玩弄别人于股掌。这口气,他这辈子都怕是咽不下去。
其实傅琅漏猜了一点——黎笑棠还恨他自己。说到底还是没能保护好那个人,才被陈琛捏了软肋,丢了盔甲。才叫那人受了这些苦。最煎熬的是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一想到傅琅的手指,黎笑棠胸口的那股气血又压抑不住了。
但是这话他又不会说出口。
傅琅也不发一语,转身就去找东西。黎笑棠还坐在位置上,端着杯子喝牛奶,偶尔抬头看看窗外。
“走吧,早点去。”傅琅背起包站在门口对黎笑棠说,黎笑棠转头看他,他朝黎笑棠温柔地笑。
陈琛留了一部车给他们,傅琅自然就坐上了驾驶座。黎笑棠坐在他旁边,傅琅还是习惯性微微前倾替他去系安全带,他靠过来时一股干净的香皂味钻进鼻腔。
傅琅专心地开着车,黎笑棠突然恍神,觉得眼前一切都不真实。没想到今生此生还有今日。
“你累咩,要唔好(不要)还(让)我开一会?”开了一个多小时后,黎笑棠突然开口问。傅琅刚准备去拿矿泉水瓶,黎笑棠已经拧开了递给他。
他笑了笑,然后伸手接过喝了两口说:“不累,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黎笑棠迷迷糊糊地随着车子而颠簸,到底还是睡着了。他歪着头靠在窗,傅琅趁着一个红绿灯的间隙,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轻轻地盖上。车子沿着公路稳稳当当地向前跑,太阳照射到挡风玻璃上,让傅琅忍不住眯了眯眼。
通往彼岸的路看似没有尽头,其实,总还是有的,因为阳光出现了。
黎笑棠被傅琅拍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他惺忪着睁开眼,刹那间没了杀伤力的他显得很无辜。傅琅先行下了车,黎笑棠先瞥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手一紧才也跟着下来。
不远处有一扇卷帘门,傅琅走过去蹲下身,把钥匙对准锁孔。他用了点力气,将卷帘门拉了上去。卷着一股尘土味,傅琅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转头对黎笑棠招了找招手,黎笑棠披着衣服向他走过来。傅琅推开门,打开了灯。黎笑棠抬头看了看招牌——琅记。 那两个字单纯质朴,都没镀金加工艺,就普普通通地嵌在板上。黎笑棠走了进来,傅琅把桌上的椅子一一翻下来,示意黎笑棠坐。
黎笑棠没坐,站在那里打量着四周。小店很干净,墙面是白色的,没有斑驳掉漆的现象。地砖也是奶白色的,一眼看下去也没有显眼的污渍和纸屑。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想食乜(吃什么)?”傅琅递了张菜单过去,黎笑棠伸手去接。菜单是被塑封过的一张大卡,上面印刷清晰,没有油渍,摸上去很新。
黎笑棠的目光快速地在上面扫了一遍,发现都挺合他的口味。但是他故意把菜单往旁边一甩,他手肘撑在桌上,语气不咸不淡。
“都唔想食(不想吃)。”
傅琅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因为灯光照射而显得光亮,他眨眼的瞬间,似乎都能看到里面迸出的东西——是柔情,他难以隐藏的柔情。
傅琅挑了下眉,他不置可否地拿走了菜单。然后转身进了后厨房,他扬了扬手说:“我知了,等着。”
一抹笑攀上黎笑棠的嘴角,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
没一会,傅琅就端着碗走了出来。黎笑棠微微垂下眼,眼中一动。
“你试试系唔系呢个(是不是这个)味道,黎先生。”傅琅将筷子和调羹递过去,黎笑棠瞥他一眼然后接过去,他用筷子卷起一筷面放到嘴里,又用调羹按了半勺汤喝了下去。傅琅双手交叠着坐在他对面,他的下巴搁在右手手背上,他的目光目不转睛,片刻都不舍得挪。
黎笑棠压根不看他,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傅琅给他做的是一碗牛肉面。黎笑棠以前同他讲过,他小时候经常也去类似这样的小馆子吃饭,他这人从小嘴就刁,去一个店就只盯着两样东西吃。一个是牛肉面另外一个就是牛杂汤。要是偶尔换了店,口味不合,他摔了筷子就能骂,然后一个人缩在角落生闷气,谁劝都不再吃。
他在家也这样,所以没少挨他妈的巴掌。他妈本就疯疯癫癫,有时候精神还正常的时候,会给他做饭,但难免盐放多了或是糖放多了。黎笑棠也会吃了一口就不吃了,他妈上手就甩他巴掌,指着他就骂是个傻嗨,甚至是没收他的零花钱,不给他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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