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儿可不就应该宠着惯着吗?”他朝我看来,隔着墨镜,我都能感受到他天真又嘲弄的眼神。“走吧走吧,一起去。你接过弟弟妹妹下学吗?”
我不语,他用手肘戳了戳我,示意我赶紧跟上。
这正是晚饭点,游客用餐高峰期马上就要来。我回头看后厨,正想开口说话,只见出菜窗口左中右趴着三颗脑袋。以郑家宝为首,都是店里的老伙计,迎着我的视线,齐刷刷尬笑。
“师父你去吧,店里我们搞得定!”郑家宝冲我挥了挥手背,摆出善解人意的表情。
另外两颗脑袋也连连点头:“煦哥,你们去吧!”
我顿了顿。
谷羽已经走到门外,站在那里喊我:“快点儿啊,不然赶不上趟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臣服于了什么,真出去了。
毫无意外,谷羽在小学门口被围观了。
放着他的美貌和近日名气不说,光是他自以为日常的打扮,落在海宝这个三十六线海边小镇里,就够招摇打眼了。这地方,谁没事儿戴墨镜,还顶着三十多度的气温长袖长裤?
“煦哥儿,你站我那么远干嘛?”他扭头没看到我,摘下墨镜望向我。
呵呵。我给了他一个笑容,让他自己体会。
但他显然并不能体会我的内心,长腿一迈,凑到我身边。于是,周围的目光也照顾到了我。
他浑不在意,指了指校门旁边一架小推车,小声问我:“那个东西,是不是叫鸡蛋仔啊?”
“是。”
他面露思考,片刻,说:“你等会儿给好好买一份,分给我一个。”
我一本正经道:“那个是烤的,而且甜度很高。”
他有点奇怪地瞥我一眼:“甜使人快乐,你不知道啊?”
“不怕胖了?”我反问。
他也反问:“你每天费心干的,不就是致力于让我摆脱对瘦的病态追求吗?我主动配合了,你怎么不领情?”
这一刻,我看他的眼神一定充满错愕,因为我心里真的挺错愕——我实在没想到他为了吃小零食,可以这么强词夺理。
哦不对,他不一定是因为想吃小零食,也可能是单纯因为跟我熟了,喜欢怼我。据我对他多年了解,他和他为数不多的几个公开互动的朋友,说话就是这个画风。
“谷老师,哥哥!”这时,出校门的人群中蹦出来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儿。
郑好的垂肩马尾是是今天早上花了半个小时折腾梳好的,一天了,居然还整整齐齐。也不知道放学前又花了多少功夫梳理。小小年纪,好的不学,虚荣学到家了。
我想着,有点不悦,没有笑。
郑好本来是向我跑来,隔了三米,看我脸色,便怯怯调转方向朝谷羽挪过去:“谷老师,你真的来啦?”
谷羽揪了揪她的头发,两人便完成了微妙的关于头发认可的互动:“那当然,说话算数才能做好老师。”
说着,他牵起小姑娘的手,余光瞥了瞥我,对谷羽道:“你想不想吃鸡蛋仔啊?让你哥给你买,好不好?”
郑好小鸡啄米式点头:“好啊好啊!”
“幼稚!”郑行在一旁评价。
我和郑行相视一眼,立场统一地点了点头。
谷羽看了,轻轻“啧”一声,对郑好说:“好好,老师给你买。”便直接带郑好去手推车那边了。
我数不清第几次对他哭笑不得了,下意识道:“你怎么非要吃这种小零食,真的很不健……”
话音未落,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件事情,要说回到裴鄢雅身上。
她一个搞舞蹈艺术的,最后能嫁给跟自己原本的世界八杆子打不着的郑智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对厨艺很有爱好。
可惜,当年她做舞团台柱子的时候实在太忙了,很少有时间下厨。但也因为稀少,她每一次下厨都令人印象格外深刻。
所以,我现在看到一点相关事物,稍微联想,就能从记忆里摘出一段往事来。
——我吃的第一份鸡蛋仔,是她做的。
大概也就是我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她下班特别早,拎了两块厚厚的铁板子回来,然后兴致勃勃地用那两块带着凹槽的铁板子,烤了一饼香喷喷的鸡蛋仔。
那应该也是她第一次做这种小零食,我则是这份小零食的第一个品尝者。
她一边看我吃,一边问我:“行不行,喜不喜欢?”
当时我怎么回答的,现在已经不记得,不过大概是好话吧。第二天一大早,她又开开心心做了两饼,说要拿去给自己新带的学生吃。
那个学生,就是谷羽。
如果不是谷羽此刻的固执,我真的忘了这一点——一块儿想起来的,还有我第一天给他做炸酱面时,他说的话,“有一种让我感觉很怀念的味道”。
当时我理所当然以为,他说的“味道”是北京的味道。但也许,他说的是裴鄢雅做的味道。
关于我过去那个家庭与谷羽母子的往事,很多细节在漫长的时间里被淡化了。比如,谷羽曾经是裴鄢雅最喜欢的学生,撇开大人们的狗血爱情故事,他本人,一直被裴鄢雅深深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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