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驶入了车库,穆常影下车从后备箱拎出行李箱,棠未息提着两大包东西紧随其后。
车库有扇门直通别墅内的客厅,穆常影正按着密码锁,棠未息在他身后打量着车库的设计,目光转着转着忽然停在车库角落里不动了,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忙搁下手里的东西奔过去,随后惊讶地睁大眼。
“穆常影!我的车怎么会在这!”
棠未息指的是自己的旧车,那台据穆常影所说被他踹坏了的灰白色自行车。他当时还信以为真,结果原来又被穆常影耍了!
穆常影也觉得挺丢脸,为了给棠未息换台新车子,如今竟被对方当成了偷车贼。
“我不是给你换了台更漂亮的么?”穆常影忽而想到了件事,“对了,我赔给你的车呢?”
这回轮到棠未息心虚了:“不是留在SHADOW旁边的小巷里了么,要不……现在过去找回来?”
“你笨么,车还能在那就是奇迹了。”穆常影开了门,把行李箱搬了进去。
棠未息拎起地上两袋沉甸甸的东西正准备跟上,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不得已又把东西放下,空出手去接电话。
来电显示的是本市的陌生号码,棠未息犹豫了一下才接听,不过两分钟,抓手机的手就缓缓放下来了。
“怎么了?”穆常影问。
棠未息脸色复杂,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失落。
“我要回一趟旧屋。”
“哪个旧屋?”
“我和奶奶的屋子,”棠未息稍稍停顿了下,似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刚刚拆迁管理部门发来通知,说那一片的房子都需要拆迁。”
车子刚停进车库不久,又再次驶了出去。
棠未息原本想自己回去,但穆常影心里担心他回旧屋会遇上叶菀,于是嘴上解释说这里离那边远,然后打开副驾的门把棠未息塞了进去。
路上棠未息一直捏着自己的手机,眼睛望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穆常影猜他大概是想奶奶了,棠未息和奶奶在那破旧的小瓦房住了八年,好几次穆常影过去蹭饭的时候,排除客观因素,他都能看出对方是开心自在的。虽然他人搬走了,但和奶奶的回忆,就只能长久地留在那儿。
车刚在巷子外停稳,棠未息就拉开门下了车,刚想跑进巷子就在外面停住了脚步。
江婶在巷口的废品回收站和收废品的大伯讨价还价,一转身看到棠未息,她诧异道:“未息,你回来了。”
“江婶。”棠未息向她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才多长时间没见,江婶的头发好像花白了很多,身材也瘦了。
他反身跑回车边,趴在车窗上对穆常影说:“你在车上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可是……”
“没事。”
江婶卖完废品回来,只见棠未息对着车里的人粲然一笑,她还想探头看看,车窗已被人升了上去。
“哟,这车蛮漂亮的。”江婶悄声说。
棠未息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我接到通知说旧屋要拆迁了,所以回来看看。”
“可不是么,”江婶边走边道,“早该拆了,拿笔补偿金换个好地方住,省得晚上走这路还要提防着被绊倒,雨天更要命,到处坑坑洼洼的,路都不好走……”
江婶叨叨絮絮说了很多,说棠未息搬走后没多久孔阿姨一家也搬了,彭大爷的孙子正考虑着把老人家接到国外去住,剩下的几户人家也为拆迁而即将拿到的补贴兴高采烈。
棠未息抬起头,透过两边高墙之间缠绕的电线看向那一线天空。从这个角度看,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曾经他对奶奶提出过这个疑问,奶奶说:“那就再向前走,走出这条巷子,眼界变开阔了,天空就变蓝了。”
舒老太年轻的时候是国文老师,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棠未息小时候总是听不明白她说的道理,渐渐长大了,也就明白了。
踩上石梯台阶,一阵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棠未息习惯性地转头看护栏边的大树,临近傍晚,没有太阳的照耀,那里显得阴森森的。
此时树下没有站人,棠未息呼出一口长气,觉得自己多虑了。
“江婶,我进自己屋里看看。”走到江婶家门前,棠未息说。
江婶欲言又止,棠未息看出她有话想说,便站定在那儿不动,想听对方把话说完。
“未息啊,其实在你搬走后,还发生了一件事。”江婶踌躇许久,脸上浮起一片忧伤之色,“菀菀她……进了精神病院。”
棠未息慢腾腾地挪回了自己的屋里。
一个多月没住过人,屋里很多地方都铺满了灰尘,棠未息在门后拿了扫帚把整个屋子扫了一遍,然后从书桌底下拖出一条团起来的脏兮兮的床单扔进垃圾袋里。
他想起那个被发疯的叶菀吓得睡不着觉的晚上,自己像患了癔症似的,整晚僵着身子维持同一个动作不变,心里甚至恶毒地诅咒叶菀怎么还不消失。
然而现在,当他再回到这个地方,叶菀却真的从此在他生命中消失了。
江婶说自从他搬走后,叶菀天天蹲在他家门口不愿离开,怎么劝都不回去。江婶起初还顾着她,后来有一天没留意,叶菀就被烈日晒得晕倒在了门前石板上,再醒来时,精神便失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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