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偶尔也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候,比如,他写道——
“小哥,今天偶然读到一句诗——‘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慕”,眼泪就猝不及防下来了。我知道小哥你不喜欢男孩子流泪,心里面是不是在笑话我?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忽然难过得不行,心疼得不行。这个场景,好像《大明宫词》中小太平和薛绍的上元灯节初次见面,一眼万年。我想,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呢,那样深,那样美,走到生命尽头,也还是那一眼的执念。李少红是不是也是因为读了这句诗,才想出那样的镜头。这个世上,会有这样的感情吗?小哥你是不是要笑我,才多大就这样杞人忧天,可是我总是忍不住想,有时候期待又是惶恐,小哥,什么是爱情?”
那封信,他读了很久,最后只写下几个字——相知相守,白头到老。
那封回信寄出没多久,双休过后的周一早晨,孙兰烨神思不属地对他说:“谢暄,你知不知道周南生出事了?”
那时,谢暄正在整理周一升国旗仪式上需要用的讲稿,闻言,便顿住了,很缓慢地转过头看着孙兰烨,有些呆愣似的。
孙兰烨看着谢暄说:“周末我回周塘看我爸爸妈妈才知道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她口中的爸爸妈妈指的是她的养父母。
谢暄觉得喉咙有些烧,声音有些艰涩,他听见自己问:“他怎么了?”
孙兰烨忧心忡忡,“具体到底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只听说他伤了人,人家现在要告他,他已经被抓进去了,他们传得什么都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打电话给他,一直关机——”
谢暄的脑子有些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着讲稿,扯住正从他身边经过的副班长,“我要请假,今天国旗下讲话你替我。”说着,也不待人家答应,就将讲稿让人家身上一塞,转身大步出了教室,身后传来叫声,他充耳不闻——
“谢暄!谢暄!”孙兰烨追上谢暄,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谢暄白着一张脸,神情都有些不对,“我去周塘。”
孙兰烨一听就明白了谢暄是为了周南生,想也没想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谢暄有些清醒了,听孙兰烨这样说,目光便有些深地看着孙兰烨。
孙兰烨毫不退缩,目光诚挚“怎么说,我们都是从周塘出来的,也算一块儿长大的了,我也很担心周南生,两个人,就是做个伴也好。”
谢暄点了头,“那好吧。”
第56章 谋划
天有点阴,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谢暄坐在窗口,眼睛望着窗外,脸色就像外面阴冷的天,车开上高速公路,谢暄才想起来,问孙兰烨,“你有跟南生联系?”
孙兰烨点了点头,“嗯。”停了停,她看谢暄一眼,说,“周南生一直有问起你的事——”
谢暄的头依旧扭向窗外,似乎没有听到,但嘴唇抿得发白,之后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们是上午十点左右到周塘的,但事情并没有那样顺利,首先,他们根本见不到周南生。年龄摆在那儿,别人只看这是俩半大孩子,根本不当一回事。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已经是午饭时间,人来人往的,也没人理他们。孙兰烨有点担忧地看着谢暄,“现在怎么办?”
谢暄没说话,一个四十出头穿着便服的人,吃了饭,回来替原本值班的人,看了眼低头坐着墙边椅子上的俩孩子,说:“还没走呢?”他走过去倒了两杯水塞到他们手里,“来,喝点水,你们是周南生的同学?”
孙兰烨看看没有说话欲望的谢暄,点点头。
“还是学生吧,请假出来的?赶紧回去上课吧,这事儿不是你们小孩子能管的——”年长的警官语气有点儿语重心长。
孙兰烨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紧紧抓住,“我们就想看看他,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们真的很担心。”
一个年轻的警官打了饭到办公室来吃,听到孙兰烨的话,忍不住插嘴,“人受害人现在还躺医院没醒呢,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些什么,真以为拍电影呢,个个都以为自己是周润发,杀人不用偿命啊,能有多大的仇,下手这么黑!”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暄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说话的年轻警官。
年轻的警官被他盯得有些恼火,皱了眉头,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回去吧,人家亲生父母都不管了,你们管得了吗?”
谢暄站起来,将水杯放到椅子上,对孙兰烨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肖焚是下午一点左右到的。天气比上午还要阴,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
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一个中等身材长相和气的男子,与他一般年龄。肖焚介绍,“这是刘奇,我同学,律师。”
谢暄站在派出所的屋檐下,两只手插在衣兜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有点倨傲。刘奇也知道谢暄的身份,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他见多了,因此并不在意,只说:“肖焚在路上说得有点含糊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谢暄的神色很淡,“先让我见到人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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