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有一个事实他必须承认——他在乎谢明玉。
但,那又怎么样?他最恨别人的威胁,那让他觉得自己无能,让他想起曾经躺在病床上病得死去活来的幼童,想起多年前那个除了跪下乞求别无办法的自己,那样渺小,那样无能为力——
说到底,他跟谢明玉的感情不过是一座七宝明月楼,看着那样光彩夺目美轮美奂,根子却一直在摇摇晃晃,轻轻用手一碰,便哗啦啦地倒下来成了齑粉,看着真是凄然。他们之间充满试探、算计、利用,谁也不相信谁,剥开那层光鲜亮丽的外衣,真相太血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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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落下来,柔密地覆盖住这个五光十色精彩纷呈的城市,有些地方上演着合家团聚,有些地方上演着醉生梦死,月光宁静,像看透人世的眼——
谢暄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车外的霓虹渐次滑过他的眉眼,一瞬间的靡丽。
车子渐渐驶离闹市,往谢暄的公寓开去。忽然一个急刹车,谢暄睁开眼睛,“怎么回事?”
驾驶座上的胡宁军放下了车窗,往外看了看,回答:“有一个人忽然冲出来——”话还未完,变故突生,那个半途冲出来的人从车窗抓住了胡宁军的头发,狠狠地往车门撞,连续撞了几下,趁机拔了车钥匙,但胡宁军不是一般人,お稥冂苐他的身手是在部队里练出来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假装无力放松对方警惕,然后忽然绞住对方的手臂,用力往车里面拉,那个人的身子便撞在车门上动弹不得,那个人反应也很迅速,寒光一闪,是一把三棱军刺,他左手反握着,朝胡宁军手臂上横去,胡宁军往后一倒,却并不放松他的胳膊——那个人被激出血性,忽然整个身子宛若矫捷的豹子一般,从窗口窜进来扑在胡宁军身上,另一拿着三棱军刺的手往他肩上扎去——胡宁军连忙抬起腿,用膝盖顶住他的胸膛,两个人闷不吭声地在狭小的车厢内你来我往,直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别动——”
袭击者的身子忽然僵立不动,后颈冰冷的触感告诉他,那是一管枪——
胡宁军也吓了一跳,飞快地朝后座的谢暄望去——只见谢暄那张冰雪凝成的脸上没有一丝人气,宛若他手中那把黑色的手枪——胡宁军一直以为谢暄狠归狠,但依旧只是个商人,谁曾想,他居然会随身带枪——
但此情此景下,胡宁军将全部注意力放到那个来历不明的袭击者身上,“谁派你来的?”
那个男人不吭声,车厢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谢暄的手中的枪往前顶了顶——
袭击者终于开口了,声音暗哑,“我只是想要一辆车子——”
胡宁军看了眼谢暄,谢暄的嘴角扯出冷冷的笑意,“这么好的身手就为了抢一辆车,可惜了——脑筋动到太岁爷头上——”
那个人听了谢暄的话身子瞬间僵硬了,谢暄的眼神越发阴冷暴戾,“转过头来——”
那个人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到,谢暄冷笑了一声,再次用枪顶了顶他的后颈,“没听到?”
那个人终于缓慢地转过脸来——路灯的灯光照进车窗,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被风雨岁月打磨得有些粗粝,星目剑眉,眼睛幽黑透亮,散发着狼一样的光,左眉毛下有一条疤——这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谢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在这样一种情形下与周南生重逢——黑洞洞的枪口还对着周南生,谢暄的心绪已经全乱了——那不是他记忆中桀骜不羁的周南生,眼前这个人,就如同他手中的这管枪,黑黝黝的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和火药爆炸后灼热的疯狂,矛盾、危险——但那分明又是周南生,他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宛若两颗火石,直直地要烧到人的心底里去,充满贪婪,也充满无法言说的复杂——
早在谢暄出声的时候,周南生就认出了他的声音,心底里简直生出一种荒谬感来,他的狼狈,再一次被他最在意的人看到。这样情形下的相见,宁肯不见。
“谢先生?”胡宁军眼看着这古怪的气氛,终于忍不住出声。
与此同时,周南生飞快地打开车门——
“你他妈敢走,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周南生的动作顿住,露出苦涩的笑,转过头对上狠绝的脸,“三儿,我不想连累你——”
谢暄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说:“上车。”
周南生咬着牙,僵持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回到车内——
谢暄又说:“你过来。”
周南生又等了一会儿,才钻进后座。谢暄拉开他一直捂着腹部的手,那里已经血红一片,非常刺眼,谢暄对胡宁军说:“你会处理伤口吧,来看看——”
胡宁军利索地下车,绕到后座,看了一眼,就判断出,“这是枪伤,没那么容易处理,恐怕子弹还在里面,得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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