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诗。”闲下来的调酒师跟他搭讪,“我叫伊恩。”
杨州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
“这是我的诗。”另一个有些沧桑的声音插了进来,强调:“我的。”
杨州偏过头,看见一个约莫六十来岁的老人,他皮肤松弛,眼皮耷拉,整个人无精打采。
“老西蒙。”调酒师撇撇嘴,从背后的酒柜上拿了一瓶瓦伦丁啤酒扔给他。
被叫作西蒙的老头用牙齿咬开瓶盖,拎着啤酒坐到杨州对面,朝他笑了笑。
他一边喝酒,一边咕哝,表情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温柔可亲,看起来像精神病人。
杨州和他相安无事地坐了一会,老头冷不丁说:“别偷看了,去拆散他们吧。”
杨州皱着眉,疑惑地问:“什么?”
“你不是在看他吗?”老头往身后一指,对着陈坚画了个圈:“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杨州低下头,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您中文说的真好。”
“那当然。”老头十分自得。他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叹了口气,“我都在这三十年了。”
三十年,是基地最早的一批居民了。杨州附和着叹气,忽然心念一动。他中文说得这么好,会不会认识周芸的前夫?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是基地的人口也不多,说不定……
杨州试图跟老西蒙聊天,可惜对方一副醉生梦死的落拓模样,任他说什么,都不再理睬。
几米之外,陈坚握住了周坃的腰,制止了他坐到自己腿上的动作。
“怎么了?”周坃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撅着嘴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
“看到那个人了吗?”陈坚推开他站起来,“那是我男朋友,你这样,他会生气的。”
他走过来的时候,杨州还在锲而不舍地跟老西蒙搭话:“我有个……叔叔,跟他失散很多年了,也许您认识,他叫……”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杨州话音一顿,扭头不冷不热地问:“说完了?”
陈坚没回答,只是用幽深的目光看了他一会,最后很无奈地笑了一下:“走吧,回家。”
杨州估计问这个老头也没有结果,遗憾地放弃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因为喝的急,一缕浅蓝色的液体顺着嘴角缓缓往下流。他抬手要擦,陈坚捉住他的手腕,俯下身帮他一点点吻干净了。
对面的老西蒙好像终于从神游中回到现实,爆发出促狭的大笑。更远些,刚才撞到他的男孩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们。杨州尴尬异常,想推开陈坚,又怕引得这人更出格的举动,只好一动不动地坐着。
陈坚抵着他的鼻尖,温热的呼吸扑到他半闭的眼睫上。片刻后,他攥着杨州的手把他拉起来,两人一起离开了酒吧。
那个老头在身后念酸诗。
黄昏中的飞鸟,翅膀落满碎光。它到谁的梦里去,衔着玫瑰,和遥远的爱情。
第二十八章 吃药
除夕前一天,陈坚又在家里举行了一次晚宴。这次来的人更多,除了核心权力层,还有政府里实际执行各项事务的一把手。
方行照旧是第一个到,他送陈坚一瓶珍藏的红酒,还与杨州客气地寒暄,跟几天之前判若两人。
陈坚接过那瓶酒,在手心中滚了一圈,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然后他抬头对方行笑了笑,说谢谢。
杨州不知道他们之前曾争吵过,只模糊地察觉到一丝古怪,细究起来,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他们言谈间还是十分熟稔,方行看着陈坚的时候,还是会不经意流露出缠绵的情意。
他听不见此刻陈坚和方行心中的叹息。
不一样了,那次争吵,虽然以杨州为导火索,但把他们之间长久的分歧完全地暴露出来,隔阂已经悄然产生。即使表面上再热络,彼此也心知肚明,他们再也回不到当初相依相伴的时候了。
方行实际上是个相当狠厉的人,陈坚了解他。自从两人跟了弗拉基米尔,他对自己的许多做法都颇有微词。只是他们关系好,且这些年陈坚一直压着他的性格,所以表现得不明显。但若是两人就这样渐行渐远,怕是他也有控制不住的一天。
陈坚心念电转,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道:“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安娜不在,他得去帮安德鲁准备晚餐。
他离开后,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后方行先开口:“杨先生的调查有进展吗?”他跟杨州说话,话题总是离不开陈坚和基因实验。
“没有,”杨州想了想,“再过半个月还没有新情况,我就离开了。”
方行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对杨州露出一个稍微带了点真心的笑,客套道:“我们这里条件艰苦,这两个多月委屈杨先生了。”
杨州拿不准该怎么回他这话,淡淡道:“还好。”
在旁边偷听的D3等了片刻,见他们又不说话了,连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厨房里的陈坚。
“半个月?”陈坚手中的菜刀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然后重重斩下,排骨断为两截飞了出去,被安德鲁捞住了。
他知道自己的天平又倾斜了。他本应为杨州离开的消息而感到高兴——至少感到轻松,然而实际上却只有隐隐的失落,和说不清的难受。
52书库推荐浏览: 九尾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