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我看到周明凯过来了,远远的只是一个影子,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系了一条藏青色的围巾,缓缓地向我走了过来。
我笑了,看着周明凯,和他身后的那片白茫。
那片雪白的世界在我的脑海中渐渐向后退,似乎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清,一直到慢慢变成虚无,什么都看不见了。
护士突然推着治疗车进来给周明凯拔针,打断了我的回忆。
已经吊完了全部的点滴,护士把输液管和药瓶都收了起来,给周明凯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才离开。
周明凯在医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冯涛就来了,给他带了粥。周明凯说什么也要出院,不愿意在医院里多呆,冯涛犟不过他,只好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冯涛见周明凯身体状态不好,也不敢让他开车,而是亲自送周明凯回了公寓,又亲眼看到人上床休息了才离开。
周明凯垫高了枕头,半靠着床头柜,静静地坐在。不久,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起身连拖鞋都没有穿直接走到了书房。
我不知道他要干嘛,看到他打开抽屉拿出那个袖扣时,有些好奇他到底要干什么。
周明凯只是看了一眼,看着袖扣上镂空的六角星图案,许久都没有回过神。
他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丢了回去,关上了抽屉,像是那枚袖扣烫手一般。
我听见周明凯在自言自语,他说的好像是,“我不爱他,我不爱他,我怎么可能会爱他?我不爱他,不爱他……”
不爱我,这个事需要强调吗?
周明凯又回了卧室,这一次他躺了下去,盖好了被子,紧闭双眼,像是在刻意逃避着什么。
我不知道他在逃避什么,需要逃避什么。
周明凯这段时间,旷工,事假,病假算是都干过了,这次因为胃病还折腾进了医院,就算他想回去上班,冯涛也让他多休息两天了。
周明凯的胃向来金贵,一直都是养着的,这次进了次医院,他也算是长了记性,开始按时吃饭了,虽然都吃得不多。
一连在家休息了三天,周明凯终于出了门,回了家。
周母之前就打了好几通的电话催他回家吃顿饭,他这段时间都是一推再推的,到现在是再也推不了,才开车回去。
周父这两年还在帝都的税务局工作,是一个处长了。这个工作啊,虽然职称不高,但是权力很大,而且油水很多,那个企业做什么事不得考虑税的问题,因此这也是个令人不得不讨好的职位。
周明凯回家了,周母是很高兴的,忙着亲自下厨,而周父一向比较严厉,倒也看不出什么态度来。
我和周明凯最初在一起的时候,遇到的最大阻力就是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但好在他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出柜了,他的父母不至于太恨我。
当然,所谓阻力,最终都以我放弃工作而克服了,所以周明凯也带我回过家,周父周母对我不算好,但也没想刚开始时见了我就叫滚了。
周父在沙发上看报纸,周明凯坐在另一边一言不发,父子俩交流不多,终于周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问,“家阳那孩子死了,你有什么想法?”
周明凯还是一言不发,装没听到。
“是因为你……想和江语那个姑娘结婚吗?”周父问的时候有些迟疑,他可能也怕让周明凯陷入内疚,毕竟一个是儿子,一个路人。
周明凯终于开了口,“我不知道。”
周明凯不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死亡,是啊,他能知道什么啊?
“过去就过去吧,”周父说。
周明凯没有说话,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左右,周母的饭菜也上桌了,这个时间点算是一顿午饭吧,还算丰盛。
周明凯吃得少,周母看着心疼,给他盛了一碗鸡汤,说,“你这个胃啊得养,别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知不知道?”
见周明凯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周母都快哭了,说,“明凯,都过去了,咱们不要多想,妈妈以前也有不好的地方,我改天去家阳的墓前给他烧点纸钱给他赔不是,以后也不管着你了,你不喜欢江语就不喜欢了。”
倒底是母亲,心里装的都是孩子。
我就突然想念起我妈了,为什么我死了之后都没有看到她呢?我很想见她,可是我感觉似乎就只有我一个鬼似的。
周母接着说,“妈知道你一时一刻也放不下,但是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了,家阳以前那么喜欢你,他一定也希望你好好的。”
我这么希望的吗?
或许吧。
总是有人喜欢揣测已故的人的想法,却不知道,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过。
见周母说着说着都快要哭了,周父忍不住开口,“吃饭就吃饭,说这些干嘛?他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会处理的。”
周母想了想,便关上了话匣子。
周明凯强忍着不适,多喝了一碗鸡汤,放下去碗,说,“我自己会处理,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吃饱了,你们多吃一点。”
我生前也跟着周明凯来过几次周家,只要有我在,周家的餐桌上就没有和睦可言,一家人也总是不欢而散。周父周母都不喜欢我,又或者不能说不喜欢我,谁都不会喜欢自己儿子跟一个同性在一起,只是碰巧那个人是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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