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我的王胖子,最大的特点是抠门,出去撸串都恨不得吃穷我,买单的时候永远要去上厕所,不把单买了他这个厕所永远上不完。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抠门的王胖子,却自掏腰包要给我买墓地。
我一共给他留了七千多块钱,他给我买了好几万的墓地。我差点都不相信这是我认识的王胖子了。
我生前搬去和他住了好几天,衣物都在他那里,他便把我生前的衣服拿去火化了,做了一个衣冠冢。
我没有想到,周明凯会去我的墓前。
他戴着墨镜,我知道他为什么戴墨镜,因为我死了之后他哭倒是没有哭,但是不吃不喝不睡觉地折腾了好几天,眼睛红肿得有些吓人了。
王胖子看到他时有些意外的,然后便阴阳怪气地说话了,“呦,周总,阳子这个墓刚盖上不久你就来了,稀奇稀奇。”
周明凯只是低低地说,“谢谢。”
“我为阳子做的哪里用得着你来说谢谢?”王胖子恨恨地说,“这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玩的笑话了。”
我看着墓碑上自己的遗像,有些替王胖子心疼买墓地的钱了。
重点是那张遗像我也不太满意,笑得太灿烂,与我这跟笑话一样的一生不太相符啊,就应该弄张板着脸的。
王胖子看着周明凯周身都是悲伤的气息,忍不住说:“周总也别猫哭耗子了,许家阳死了,不正好随你心意嘛,你看,你这回想跟哪个女人结婚都随你了,,赶紧的,回家跟家里人说说这个好消息,赶紧婚礼可以提上日程了。”
周明凯抬眼看着王胖子,墨镜遮住了他的目光,谁也不知道墨镜后面是怎样的眼神。
王胖子提到这些,我倒是好奇周明凯心里有何反响。我都知道,周明凯说的那些不爱我要和他妈安排的那个女人结婚,这句话里,只有不爱我是真的。
我了解的周明凯不至于那么没品。
我也没心思管周明凯和王胖子怎么大眼瞪小眼了,坐在自己的墓碑前,打量了周围的景象,对这些风景还是很满意的。不过再满意又如何,那里面埋的也只是一堆衣服罢了。
我的尸体,一些附在了火车底端,一些留在了铁轨上,高压水枪一清洗,剩的人体组织连拼都拼不起来。
墓地是真的有点浪费啊。
当然,我告诉自己,这是兄弟的心意,我特别想保佑一下他,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功能,估计是没有了。
王胖子先离开了,就剩我和周明凯。
周明凯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跟在他的背后,夜晚的墓园虽然有路灯还是有些阴森。
我不知道周明凯怕不怕,反正我是有点怕。
活着的时候胆小,死了还怂,我算是真真正正的胆小鬼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
跟着周明凯回到了公寓,他还是没有吃东西,还是回到了卧室,摘下了墨镜躺在床上。自从我自杀过后的这几天,他就没有去上班了,每天都过得有些像……
行尸走肉,这个词很是形象。
我不得不怀疑周明凯心里是不是有我的,因为像王胖子所说,我死了最没有理由难过的人,就是周明凯。可如今他这个样子,却是实实在在的难过,甚至超过了难过。是我这个已死之人都能感受到的一种悲伤。
一种绝望的悲伤。
可是,是他说的没有爱过,是他说的只是报复,是他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是他说许家阳要为林清逸的死负责,这些都是他说的。
他可以难过,但不要难过到让我产生一种周明凯爱许家阳的错觉。
我已经不敢再去想周明凯爱许家阳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因为无论真假都让我心痛。如果周明凯爱许家阳,那么我的死就是一个笑话。如果周明凯不爱许家阳,那么我深爱着周明凯的这十一年,就是一个笑话。
晚上,周明凯死死地看着天花板。
我死死地看着他。
第二天一早冯涛就来了,他上次叫了开锁公司的,多留了个心眼,给自己也留了钥匙,自己开门就进来了。
冯涛进了卧室,看到周明凯还是睁着眼。
他大概就猜到了,这个人一夜未眠。
周明凯开口:“我一闭上眼,就看到家阳被火车压得血肉模糊的样子……我不知道,会有多疼……我不敢想……”
疼吗?我似乎已经回忆不起来那种感觉了。
周明凯,你是在内疚吗?
冯涛对于我和周明凯之间的事知道一些,我们虽然也是高中同学,但我和周明凯之间的那些荒唐事,他不插手也不多问。
“明凯,没有谁会想到许家阳会自杀,”冯涛开始把锅往我身上甩了,“他当年害死林老师之后心安理得活了这么多年,谁想到他会因为你提个分手就自杀?”
我听着冯涛颠倒黑白的话,那种想办一场中小型闹鬼活动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了,可惜的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冯涛接着说:“你不要把什么事都往你自己身上揽,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你只是不爱他而已。”
周明凯因为这句话轻轻颤了一下,因为没有戴眼镜,他的双眸没有聚焦感,只是跟着念了一句,不爱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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