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从杭晓云家出来，外头下起了雨。
来时是杭哲开车，回去时他依然自觉地坐上驾驶座，车子开到高架上口，运气不好，正碰上临时交通管制，杭哲熄了火，转头发现严明正看着他。
“你真的不想上节目吗?”严明问他。
“谈不上想不想，只是不想我姐开口去求人。”杭哲语气淡淡地，伸手按在严明眉心，“别皱眉，你想问什么就问。”
“你和你姐……是不是跟家里关系不好?”问题在心里盘桓半天，还是被问出口，严明从没听杭哲提起过他姐以外的家人，看他姐的样子，也像是独立生活了很久，“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一点点好奇。”
“嗯，我妈不在了。”杭哲的手指顺着眉心抚过额头，最后插入他发间，轻轻揉了几下，“姥姥家亲戚都在国外，很少联系，至于我爸家，这几年已经断了联系。”
“因为我爸亲戚家的一个小孩，差一点杀了我姐。”杭哲收回手，随意地搭在换挡杆上，突然感觉手背上多了一点温度，严明覆上他的手，手指插入指缝，与他扣在一起。
杭哲反握住他的手，汲取掌心传来的温度。
“小孩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他爸要娶我姐，就骗我姐去他家，把她锁在房里，在外边放了把火。”
“我后来报了警，他们骂我不懂事，小孩才十三岁，结局你能猜到，定不了罪。”
“我妈临走前，嘱咐我要保护好姐姐，我差一点让她失望。”
杭哲松开手，解开安全带，抬手脱掉上衣——
“我没有骗过你，我不是故意不去见你。”
雨势渐大，高架开始放行，车队缓缓开出些许，上了桥面终于畅通无阻，如同一场尘封后又被开启的往事，由缓到急，沉沉地从心间划过。
这一天，有人雨中破冰，有人独自在家发呆。
钟睿猜得没错，昨晚确实被人拍了照，照片很快上了论坛，版主删过一轮，架不住内容过于劲爆，有人把照片PO到了微博，紧接着论坛和微博一起炸了。
照片拍得很有水平，两个男人靠得极近，一人被按住了双手，说是打架或是调情都解释得通，盛世时任队长的俊脸在照片上清晰可辨，另外一位虽然没拍到正脸，圈内人依然一眼就能认出来。
董铭起率先在微博做出回应，他维持了一贯的人设，展现出极具担当的一面，他让大家不要多想，前任队长和他私交不错，绝对不是打架。
钟睿知道，这只是第一波，后面还会有第二波第三波，他懒得去猜那人想编出怎么个故事，他只觉得厌烦，被吸血吸了这么多年，临到最后，还要再被消费一次。
唯一的好处是这些年的感情终于消耗殆尽，钟睿可以彻底抽身，永不回头。
家里没开灯，偌大的客厅一片漆黑，耳边是雨珠落在窗户的噼啪声，钟睿维持着靠坐在沙发的姿势一动不动，手机响起好几秒才想起来要接通。
“开门。”那头声音刚落，钟睿就听到了门铃声。
“你怎么来了。”骤然亮起的灯光让钟睿有些睁不开眼，阿特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本套了防水层的档案袋。
“想跟你谈点事，发消息你没回。”阿特进门，从袋中取出一打资料，递给钟睿，“你先看看。”
厚厚一叠文书，看细则怕是要看上一夜，钟睿大致看了下标题和落款就明白了，盛世这是易主了，连带着好几项尚处于前期运作的分部筹建项目，一并被打包卖了。
钟睿仔细辨认签名，只能看出买主姓李，不过这么重要的资料在阿特手里，想来买主和阿特关系匪浅。
“比想象中贵，”钟睿评价了一句，问道，“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因为我钱不够，”阿特拿出一张身份证，和另外一份协议书，“签字的是他，出钱的是我，为了彻底跟之前撇清关系，我把那几个项目也一起买下来了，现在还差一点钱，想找你入伙。”
钟睿一时不知道该吐槽哪一句，他好笑地看着阿特：“小少爷，你是不是对主播的工资有什么误解，我倒是想帮，但我能拿出来的钱，你怕是看不上。”
“你卖一套房就差不多了，”阿特语出惊人，像是早就替他盘算好，“你来当盛世当教练，剩下的用工资补。”
“操!”钟睿轻笑一声，“你这是讹上我了?”
“对，”阿特坦率地点头，“你带我进了盛世，就要负责到底。”
“你先等等，我有个问题，要是问错了你就当是我自作多情，”钟睿顿了顿，迟疑着开口，“你是不是对我……”
“是。”阿特仍旧坦坦荡荡，“不过这跟我来找你没关系，我今天来，是邀请你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盛世。至于为什么会找你，因为我相信，如果说有谁最不希望盛世消失，那人一定是你。”
钟睿没说话，两人对视一会儿，他开口道：“带笔了吗?”
落笔前，钟睿最后确认一遍：“我没当过教练，你确定要用我?”
“我也没当过老板，”阿特看着他，眼里是超出年龄的镇定与坚毅，“反正也不能更烂了，不如试试盛世会不会毁在咱俩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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