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建成的场馆,每一块瓷砖、每一截扶手都是崭新的。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看馆内的房间分布图,往一间一间的自修室里找。许靖枢转学来这里已经几个月了,眼看就要高考,他一次也没有来过图书馆。他才知道原来图书馆里有四间自修室,它们分布在每层楼的中部,为每一个学生开放。
等他开始找,他已经来到三楼。他跑完了三楼和四楼的自修室,从前门进入,从后门出来,穿过房间里的走道,潮湿又匆忙地惊扰那些在埋头苦学的同学。他们都是谁?无一例外,他们都想离开这里吧?通过这“唯一的”路径离开,那座独木桥,哪怕有千军万马抢着过,也依然有无数人前赴后继。
许蕴喆一点儿也不特别,他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许蕴喆那么普通、那么不难了解,他却没有好好地想过体会他的处境。
找遍三楼和四楼的自修室,许靖枢没有见到许蕴喆的身影,又往楼下跑。
他跑得太急,终于在下楼时摔了一跤,从楼梯滚下来。
操。许靖枢暗骂了一声,崴着脚往二楼的自修室走,等那一点点扭伤没有感觉后,又冲着跑进自修室里。
和刚才一样,开门的瞬间,坐在房间门旁的学生们都望了出来,看见他,脸上纷纷露出吃惊的表情。
许靖枢无暇顾及这些目光,环视这间自修室。
突然,他看见许蕴喆从靠窗的座位站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巴,还没开口,许蕴喆已经沉着脸往外走,经过他的身旁,把他往外拉。
“怎么湿成这样?”许蕴喆把他拉到楼层的大厅,问完便往落地窗外望,看见已经被雨幕覆盖的夜景,顿时心中一敛,低声责备,“没打伞吗?骑车来的?雨衣呢?”
被他责怪以后,许靖枢忽然意识到一点:原来许蕴喆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在恋爱这条路上。
是他把许蕴喆带上这条路的,可是,许蕴喆是何时超越了他,远远地走在前头?许靖枢的心脏突然作痛,痛得他皱眉,泪水也泛上眼眶。
他被许蕴喆喜欢着。许蕴喆喜欢他,之深之重,全是他想不到的力度。许靖枢只能呼吸,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是这一路跑来没有呼吸过。
看他不说话,眼眶反而红了,许蕴喆的眉头皱得更深,轻声问:“怎么了?”他顿了顿,“我只是说要想一想而已,没别的。你别怕。”
“许蕴喆……”许靖枢讷讷地望着他,胸腔突然有一股气涌上来,逼得他皱起眉、屏住呼吸。俄顷,他缓缓地吐出那口气,道:“许蕴喆,我们走吧。我跟你走,你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离开青川,到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去。甩掉和这里有关的一切。我爸爸和你妈妈他们做过什么,或者你家从前发生过什么,我们都别再管了。我们一起过新的生活吧,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只靠我们自己,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新生活。”
又是“新生活”?许蕴喆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可他已经对这个词免疫了,甚至厌恶了。哪怕许靖枢说得激情洋溢,许蕴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那么突然?”
许靖枢一愣,更加坚定地说:“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说说而已了。你不是想考北方大学吗?我现在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但我会努力!最差,我也会和你去同一座城市读书。许蕴喆,我们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淋了雨的缘故,许蕴喆看他说话时,整个人像个筛子一样发抖。看着他发紫的嘴唇,许蕴喆哪里有心思听他说这些?他扶住他的肩,道:“先和我回寝室吧,我去拿伞。”
“你答应我!”许靖枢抓住他的手,激动地喊。
他被雨淋湿了,整个人,包括他的双眼。面对他闪烁着粼粼光彩的眼睛,许蕴喆的心中发紧。突然,他的心思一转,在沉默以后谨慎地问:“那么,你妈妈的事呢?”
许靖枢一心想逃离许砚深和许芸婉,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起宋苇杭。呆了几秒,许靖枢局促地笑了笑,反问:“为什么要说起我妈妈?”
许蕴喆感到牙关发软,可他在片刻后冷静地回答道:“不是说,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新生活吗?”
“但是……”许靖枢在兴奋头上突然被他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冷静过后却是不知所措,“我是想说……”
“如果是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么也别再管你家以前发生过什么。”许蕴喆感觉到他的手发冷,忍不住攥紧他的肩头,“你妈妈已经不在了。我知道,她是为了保护你才走的,可她已经走了十多年不是吗?说到底,她是因为生病才离开的,你就算找到当初她想‘杀’的那个人格,又怎么样呢?那些人格都随着她的去世而消失了,不是吗?老实说,我一直不能理解你那么做的意义,可是我能体会你对你妈妈的感情,所以之前才没有说。可是现在你说我们要抛开过往,既然如此,公平一点,你也别再纠结你妈妈的事了。怎么样?”
许靖枢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怎么可以呢?这是他过去这些年来始终在做的事,他从来没有想过放下。他愣愣地看着许蕴喆,听他说许砚深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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