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每次低头看见许靖枢的眼睛,许蕴喆又忘了和他提这件事。而且随着高考越来越近,班上的同学愈发用功,会在下课铃声响起后离开座位的人少之又少,许蕴喆推测,许靖枢这样悄悄地溜过来,也是为了在没人走动的教室里不显得引人注目。
许蕴喆打开电动车的电子锁,突然发现原来许靖枢的车上的是静安的牌号。考虑到之前许靖枢在梅引上学,许蕴喆想,这辆车也有些年纪了。
开车的感受证实了许蕴喆的猜想——刹车不太灵敏了,电瓶电量消耗得快。许蕴喆平时开自己的车回家,消耗的电量或许只要开这辆车的一半,看来电瓶老化得十分厉害。
既然要去市区买电瓶,还不如把这辆车的电瓶也换了。许蕴喆把车开回家里,停放好后,心里这么想。
纵是街道上人来人往,有不少游客留影拍照,但许蕴喆回到家中,面对的却是冷冷清清的庭院。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平时东西厢房里是否住着客人,不需看房门打没打开,也能感觉得出来。
知道厢房中没有住客,许蕴喆的心中掠过些许诧异和不安。再看向原本种桃树的地方,现在已经用砖块填平了土,仿佛桃树从没有出现过。可在许蕴喆看来,不适的感觉更甚一些。
“外公。”许蕴喆路过堂前,见到外公正在写书法,谨慎地打了个招呼,“我回来了。”
许仲言抬眸看了他一眼,说:“哦,回来了。你妈妈正在做饭,你休息一会儿,等下就能吃了。”
许蕴喆哦了一声,依然忍不住小心地观察外公。
许仲言提笔在旧报纸上写下几个字,忽而从眼镜背后抬眼,吓了许蕴喆一跳。
“怎么了?”许仲言奇怪地问。
许蕴喆忙不迭地摇头,说:“没什么。我回房去了。”看来,外公的状态不错。
此事暂时放下后,还有另一件事让许蕴喆难以放心。他把书包往房间里一放,立即往厨房走。
正在厨房做饭的许芸婉听见脚步声,说:“回来了?”话毕她回头对儿子微微一笑。
许蕴喆又一次讶然——妈妈总能轻易地听出他的脚步声。平时,许蕴喆很难相信“听见某人脚步声”这样的话,不过在许芸婉的身上,这话应验了。
他也笑了笑,走近后见到一旁有几个土豆,问:“今晚烧土豆?”
“嗯,红烧还是清炒,你选。”许芸婉切了一些姜丝备用,说。
“做醋溜土豆丝吧。”许蕴喆说着,把土豆放进水池里清洗,开始给妈妈打下手。
母子二人一同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因为默契,几乎没有交谈。
许蕴喆放下切菜板,找出菜刀把刨了皮的土豆切丝,想了想,终于问:“妈,怎么生意怎么差?”
闻言,许芸婉揭锅的动作顿了顿,答道:“客人把桃树被挖走的事写在评论里了。”
许蕴喆听罢心头一紧,确认着问:“是那天住在东厢房的客人吗?”
她点了点头。
那天他们离开时,许蕴喆还曾拜托他们不要在网上写对客栈不利的评论。彼时他们勉勉强强地答应下来,可最后还是没有那样做。
但这许蕴喆不能怪人家,毕竟影响客人的住宿体验,是客栈有错在先。许蕴喆在心里沮丧地吁了一口气,问:“没联系,让他们删评论吗?”
许芸婉把煮好的水煮蛋剥壳,放在碗里备用,听见儿子的提问,她沉吟片刻,答:“他们不会删的。”她把蛋壳丢进垃圾袋里,抬头对他释然地笑了笑,安慰道:“算了,过些时候就好了。”
看出许芸婉回答问题前的郁闷,许蕴喆难以接受她的“安慰”。可他没有当面追问妈妈为什么那样讲,而是在切好土豆丝后,洗了手回房。
为什么许芸婉说客人不会删评论?虽然,他们表面答应,背后又反悔的行为让许蕴喆郁郁寡欢,但他认为许芸婉之所以那样说一定有别的原因。
等回到房间里,打开手机里的民宿软件,找到青川的“江南庭院”点开来看,许蕴喆被评论区里的聊天截图惊呆了——
外公竟然和客人吵了起来,在聊天中扬言客栈不欢迎这样的客人。
看到截图中外公骂客人“瘪三”、“小赤佬”,还说出“侬蛮老卵的嘛”这样的话,许蕴喆的心头凉了半截。
他放大截图看清聊天时间,这是三天前的事情了。截图出现在客人的追评里,评论下方附和的人挺多,其中好几个说“江南庭院”的老板精神似乎确实有问题,还有人说当初住得挺好,没想到老板是这样的人。
这是客栈收到最新的一条评论,许蕴喆再登录房东后台,确认在那位客人追评以后,客栈再没有过订单。
许蕴喆感觉自己的心空荡荡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他回想许芸婉的态度,难道妈妈打算将此事搁置,等着时间让它不了了之吗?
突然,手机里收到一条信息,吓了许蕴喆一跳。他低头一看,信息是许靖枢给他发来的,说:我回到静安的家了!
许靖枢:崩溃了!回家的第一天,我爸竟然叫外卖!你家今晚吃什么?回到家了吗?
晚饭前,许蕴喆再次收到许靖枢的信息,顺带发来的图片上是海鲜披萨和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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