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父亲的模样实在是模糊不清,他只记得很小的时候,一个人在公园里荡秋千,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陪伴,忍不住就躲在角落里一边抹眼泪,一边在心里想着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但在大一点之后,他是一点也不想了。
最后一次和父亲的见面,闹得极其不愉快,那个时候他跟人发生口角,脾气一时间忍不住,就先动了手,把那个同学脸都给扇肿了。因为这事儿,老师给家长去了电话,父亲那个时候其实已经从海城离职,不过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还当对方是休假,所以良心发现知道回来转一圈看看他了。
就这么匆匆赶到学校,了解了前因后果,他那个严厉的父亲当着被他揍的那个学生家长的面,一脚就给他踹跪地上去了,按着他的脑袋让他道歉。但他梗着脖子就是不低头,又是挨了好几下,连对方家长都看不下去,嘴里头说了几句赶紧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就拉着自己孩子离开,表情分明是被吓得不轻。
他觉得颜面尽失,所以被拽回去的路上,黑着脸,就是不愿意跟父亲同路。
他蹲在地上,装模作样系鞋带,听见父亲重重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很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就走远了,好像一阵风似的,吹走了一个人的痕迹,也吹走了他曾经心里头的那些怨恨,只是任由他无数次在梦里追啊追,大声喊着别走等等我,但他却再也没有追上过父亲的脚步。
韩杨弯着腰,胳膊肘抵在腿上,双手紧紧地按住额头,太用力,指尖都泛着白,隐隐有些颤抖。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忽然间就想起了父亲,明明这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但却在此时此刻,他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篮球场上看落叶的时候,十分难得的感觉到了这种空虚感。
可能是因为……要过年了吧,看着别人阖家团聚,就难免总会想起来以前的事儿。
或者说,他的生活好像都是早已经被安排好的,所有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往下进行,但忽然间冒出来个人,横冲直撞非要往他身边钻,慢慢的,反而让他周围的一切都生出了不少真实感,所有的东西都在慢慢变得鲜活起来,所以在听到带来改变的人可能不太好,他这心里,就莫名其妙冒出来了一种不安和恐慌。
虽然那种情绪,只有很浅很浅的痕迹,但那已经足以打动人了。
韩杨用力揉了把头发,重新直起身子的时候,脸上表情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刚才那短暂的一刻并不存在似的。
他并没有哭,因为觉得这其实没什么值得哭的地方,而哭泣,其实是一种最没有必要的行为,哭完了,什么事儿也不会发生变化。
就像当初在父亲的葬礼上,他也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但却一滴眼泪都没掉,因为那个时候他在想,哭完了,父亲就能活过来了吗?
明显不能。
倒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表示,比大哭一场更现实,虽然这样子,总会被人认为是冷血无情。
不过,无关紧要的人怎么说他,都不需要去太在乎。
风打着旋,卷走了篮球场上的落叶,头顶上隐隐约约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韩杨抬起头看了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忽然间阴沉了下来,空气也变得有些发闷,好像是要下雨了。
他起身,拍拍衣摆上沾到的灰,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重新向着警局的方向走去,背影却和周围的环境融在一起,显得格外和谐。
*
重新回到警局,刚一进门,就听见李瑞在大声嚷嚷:“快点快点,夸我啊!”
韩杨走过去,神色早已经恢复如常,顺手拿过了他手里头的东西,“夸你什么?”
“呦,杨哥,刚上哪儿去了啊都没看见你人。”李瑞随口一问,也不要他回答,就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就这个戒指,我知道是在哪里卖的了。”
“嗯?”
“就市区那个锦湘楼,专门卖银饰的那家店,你瞧瞧,他们家卖出去的首饰上头,都会在很隐蔽的地方有一个标志——”李瑞指给他看,“你看,就这个J的花型,以前我妈买的首饰上头我见过。”
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看,果然,上头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标志,就在戒指的边缘处,如果不留神,很难发现。
“他们家啊就是以这种精巧的刻印为卖点的,技术特厉害,你能想到的地方和想不到的地方,人家店里的师傅都能给你刻,除此之外,市里头反正我是不知道还有哪家能跟锦湘楼一样有这种水平了。”
韩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咱们去一趟?”
*
正好赶在中午休息之前,在锦湘楼找到了认识那枚戒指的店员。
人被拦住的时候,表情好像是有点不高兴,这也难怪,再过去十分钟,她们就可以换班吃饭了,却又被这个忽然出现的小插曲给打乱了计划,不高兴是当然的。
不过在听见这枚戒指的主人可能是出了事之后,那店员就有点紧张,赶紧跟他们说起了当时的情况:“买这个的那位客人啊?我记得我记得,因为他这个人还挺有记忆点的,所以我记得特清楚,他当时是跟女朋友过来一起买的对戒,说只是订婚戒指,好像再过段时间就要订婚了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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