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还想再说什么,赵光景转身留给他一个远走的背影。
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宽敞明净的厨房里,客厅很快传来林桢欢快逗逼的笑声,和赵光景沉稳宠溺的声音。他看着眼前一堆药材久久不动。
厨房飘起浓浓药香,林桢探身进来,皱了皱鼻子嗅一嗅,看见流理台上炖锅插电煲着东西,窗户打开着。赵方把额头抵在窗棂上发呆,注视着外边的夜色。
林桢轻手轻脚走到赵方身后,抬起手,快速拍了赵方右肩一下,同时“啊!——”一声怪叫。赵方差点原地跳起,也“啊!”地哇哇大叫。他转过身看来人,捂住右肩,眼睛里蓄满泪水。
林桢看着他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又惊又气,“你干嘛呢,这就吓哭了,丑八怪你怎么这么不禁吓!”他从桌上扯过几张纸巾胡乱塞到赵方手里。
赵方耸了耸右肩让他注意,“疼啊,好疼啊。”
听到喧哗鬼叫的赵光景走进来,“怎么回事?你又哭什么?”
赵方扯袖子抹眼泪,特别难堪,撞开两人的包围圈跑出去。赵光景看了看林桢,眼里打着两个问号。林桢摊摊手,“我看他在发呆,就吓他一下,不小心碰到他伤处了。”
赵光景说:“你先回房,我去看看他。明天你记得带他去医院。”
林桢拉长声音跟着走出去,“知道啦——你那哥哥真不让人省心。”
赵光景提醒他,“你听到过我叫他哥吗?”
林桢正走向楼梯,闻言愣了愣,回头看着赵光景走向一楼房间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怪没良心的……不过,男人不坏,男人不爱。”
赵光景站在房门前敲门,“赵……”
门轻轻吱呀一下开了,露出赵方那张枯黄的脸和鸟窝头。赵方小心观察他的脸色,怕再招人烦,讨好似的笑着,“我刚才被吓坏了,厨房还煲着东西,我回去看看。”
赵光景研究他的神色,“没事?”
“再好不过了。”赵方甩甩右手,360度绕圈。
赵光景让开门口,赵方笑着溜出来。
第4章 回忆
房间很安静,赵方在收拾行李,不时喝几口牛奶。他把薄薄的户口本和一沓厚厚的剪报取出来,放进抽屉锁好。空的牛奶瓶被他冲洗干净,纸巾擦干,藏进床底下。
上床熄灯,盖上被子,躺在柔软舒适又干净清香的被褥里,屋子连同整栋楼房一片寂静。他转头看向窗外,轻声喊:“阿景。”
房间激荡起回音。
没人应他。
他把头转回来,对着空气又轻声喊:“爸爸,妈妈。”
还是没人应他。
黑暗里他的脸上现出困惑的神色,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躺在抽屉里的户口本,薄薄的两页纸,一页户主,是他,一页成员,还是他。
他把身体蜷缩起来,双手举起叠在胸前。
我回来了。
他像是置身于安全宁静的港湾,很快睡着。不知过了多久,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地开门上洗手间撒了一泡尿。出来时听见些古怪动静从楼上传来,他怕是小偷光顾,于是踮起脚轻轻走到木架楼梯口,竖起耳朵。
他的脸慢慢烧红起来。
回到房间,赵方躺在床上很难再入睡,模模糊糊触动了久远的记忆开关。
小时候他和赵光景都爱玩,好动,放假总趁爸妈不在偷偷打游戏机,外出浪荡。他爱蹦蹦跳跳,在原木长椅上跳断了一条木板挨一顿骂,又跳到赵光景床上蹦跶。他们同一个房间,分别睡在靠里和靠外两张床。他总莫名觉得赵光景那张床更舒服,被子花色更好看,夜晚关了门就偷偷跟赵光景挤一块儿睡。床大人小,他睡一头,赵光景睡另一头。
赵光景初中考到隔壁木城一所中学读书,那是全市最好的学校,聚集了最优秀的人才,但要寄宿,周末才能回一次家。渐渐地,他就不去挤赵光景的床了。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甚至不愿意见到赵光景、任何人。
赵光景平时人在学校,不知家里爸妈吵架对骂摔杯掀桌冷战,可邻里尽知夫妻不和,丈夫外遇。他们一到周末就协商休战,在赵光景面前装得恩爱,一旦吵得没法快速收场,就会派他去车站把赵光景拦住,逛一会儿再回。
他经常在棉城站牌旁边等,上车下车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终于,车门打开,在门口站得笔直扶住栏杆的少年看见他,总是眼睛一亮。他看着赵光景懵懂无知的干净笑脸,心里直发苦。他带赵光景去喝糖水,故意的,他知道赵光景并不喜欢甜。
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事了,就算受到区别对待,他无话可说。
赵光景却开始往他的床上钻。
尤其有一次醒来后发现赵光景梦遗在被单上的东西,特别尴尬地跟他提过别睡一块儿了。赵光景那时用力咬了一下嘴唇,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回学校前都没再理过他。下个礼拜回家好像忘了那一茬,照样往他被窝里钻。
有一天晚上他睡得正香,迷迷糊糊感到身上有东西在挠他痒痒。他伸手弹走那东西,休停了一阵,那东西又钻进衣服里,往他的胸口、背上爬。他睁开眼睛,头脑清醒了些,发现背后贴了个人,他转过身,黑暗中不满地说:“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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