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事情给我落下了阴影,医生说我有心理疾病,幽闭恐惧症,不能一个人待在黑暗狭小的地方。他感到很抱歉,一直跟我说对不起。我问他最后那个贫困户怎么了,他说三户人家,一共被骗走了九百块钱,钱已经追回来了。我觉得太可笑了,我那么卖命找他,害怕他出了事,九百块钱,在他眼里他儿子连九百块钱都不值。”
梁北川:“卫书记当年在N省的政绩有目共睹。”
“是,他当年最鞠躬尽瘁,是人民的好公仆,国家的好干部。他想做一个好官,就一辈子做下去啊!”
黑暗中,卫永嘉情绪很不稳定,说到最后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
这种时候,梁北川反而不知道该作何评论,只好说:“你不是怕黑么,我去开灯。”
却被对方抓住了手。
不是那种用力的抓握,掌心被虚虚拢住,轻松就能挣脱开来。
就像是一个虚弱无力的人,在濒死之际,抓住茫茫大海里唯一的稻草,却又不敢抓的太紧,生怕这一线希望被自己捏碎在了手心。
——那一瞬间,梁北川居然不敢就这么甩开对方。
毫无预兆的,后背贴上一个单薄的怀抱,卫永嘉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梁北川,你错了,我不是怕黑,我只怕太黑了,找不到我要找的那个人。”
第22章 穷途4
梁北川僵直了脊背。
卫永嘉像块橡皮糖黏在了梁老板身上,这个距离甚至能听到背后年轻人胸腔中有力的心跳,过分的亲昵让一把年纪的梁北川很不适应。
——可能生了病的人都比较脆弱,卫总又是一颗格外缺爱的小白菜。
梁北川这么想着,心里不由生出点对后辈的关怀来,毕竟还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倒也不觉得卫永嘉有多么面目可憎了。
梁北川温声道:“每个人的家庭如何我不好多做评论,但你现在不也挺好的么,年轻有为,多少人羡慕不来。”
卫永嘉不说话,房间里只有不大的呼吸声。
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在这里给身价千万的富家公子当心灵导师,梁北川也觉得挺可笑:“早点睡吧,我该走了。”
卫小公子却没松手,不仅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卫永嘉问他:“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
跟卫小公子非亲非故的梁北川一瞬间被问住了:“不然呢?”
“我跟你一起走。”
说着卫小公子雷厉风行就去拔手上的针头,血一下冒了出来,顺着手背蜿蜒一道血线,黑暗里看着十分瘆人。
梁老板被这波徒手拔针头的操作惊到了,下意识冲上去,摁住了卫永嘉手背还在出血的伤口。
卫永嘉掀了眼皮,无机质一般的瞳孔冷冰冰看着他。
梁北川心里一个咯噔。
他就知道卫小公子是个不消停的主,当初就不能同情心泛滥,应该让他躺马路上自生自灭。
梁北川一边摁着莫名其妙发脾气的卫总,腾出一只手摁下床头呼叫按钮。
卫永嘉的声音跟他手上的温度一样冷,他问:“梁北川,你还要走吗?”
梁老板也想问问卫小公子脑壳里装的是些什么玩意儿,我要是真的走,难不成你还打算在医院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可惜梁老板来自灵魂的质问还没脱口而出,值班护士已经赶了过来。
等小护士把卫永嘉手背的针眼处理好,又嘱咐了一大通,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梁老板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能熬夜,一熬夜就头疼。
梁北川摁了摁太阳穴,可能是今天喝了酒的缘故,这会儿头疼得厉害。
卫永嘉注意到梁北川脸色不怎么好,对小护士道:“搬张床过来。”
刚才梁老板是想走被卫小公子拖着没走成,这会儿是没力气走了。
卫总发话,很快有两个工作人员搬了一张床过来,就摆在卫永嘉右手边上,距离不远不近。
卫永嘉:“身体不舒服今晚就在这睡吧。”
梁北川拧着眉毛嗯了声。
小护士看没其他什么事了,走到门口正要离开,卫永嘉突然出声:“关灯。”
刚毕业的小护士原本对这位年轻俊美的病人颇有好感,方才还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对方虽然没什么表情,却也没有嫌她聒噪。此刻被那冷冰冰的语气吓了一跳,仿佛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小护士急忙把灯关了。
房间暗了下来。
梁北川前两天刚从医院出来,石膏虽然去了身体还是挺虚。今天又是喝酒又是陪卫永嘉闹腾,先前一直忙着倒不觉得,一消停下来就头晕眼花,基本沾床就睡了过去。
屋里安静极了,只有梁老板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里的时间会被拉长,或许是一个小时,又或许是好几个小时。
卫永嘉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安静的像一个幽灵,站在梁北川的床头,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卫永嘉承认自己存在心理问题,就像是现在,当恐惧成为一种习惯,黑暗的环境里他根本无法入睡。
他俯下.身,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细打量起在睡梦中梁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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