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这边还没接起来,家里门先被打开了。
我挂了电话跑去门口,他一脸疲惫地问我:“还没睡?”
我接过他的钥匙跟手机放在门口的桌子上,趁着他换鞋,到后面把门锁好。
“怎么又这么晚?”问了这句,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抱怨丈夫晚归的妻子,怪别扭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忙完这几天就好了。”
我心说,最好是真的。
他也算是大病初愈,还没怎么恢复精气神儿呢,就开始被工作这么折腾,我都替他觉得累。
“我去洗漱,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我“哦”了一声,然后看着他先回卧室换了衣服,又出来去洗漱。
他在卫生间洗脸的时候,我回去拿了礼物过来,靠着洗手间的门对他说:“我刚才等你等得睡着了。”
他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怎么不睡?”
“有东西给你。”我举了举手里的小盒子,“这次不是毛衣。”
他笑了:“干嘛又送礼物?”
“因为不想被陶裕宁比下去。”
他洗漱完出来,我把盒子塞给他:“他都给你买了礼物,我不买不行。”
他显然不好意思收,但我不管那么多,催着他拆开。
我喜欢看他拆礼物的样子,喜欢看他最后盯着卡片上的字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我的催促下,唐泾川打开了盒子。
这次我给他买了一块儿手表,和我自己的是同一款。
他皱了皱眉:“这太贵了……”
“房租。”我说,“我在你这儿住了这么久,而且还要继续住下去,就当是我交的房租了。”
“房租也用不了这么……”
“我说了还要继续住下去,预付的,买都买了,你不要我也不好拿去再送别人。”我把手表反过来,表盘的背面刻着他的名字。
他道了谢,然后看见了塞在盒子里的纸条。
买手表的时候着急,没来得及写卡片,回来之后随便找了张纸补上,看起来有些简陋。
他看完那上面的话,又扭头看向了客厅茶几上那本我用完之后忘了放回去的书。
“好了,”我说,“晚安。”
也不知道我在逃什么,礼物送到了,我躲回了房间。
小时候总觉得日子过得慢,后来长大了觉得时间不够用。
我记得我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我妈打电话过来,感慨说自己那个整天调皮捣蛋的小儿子一晃也三十而立了。
三十是真的三十了,立没立另说。
总之,人越长大就越觉得仿佛都能听见时间跟自己挥手告别的声音,那声音频率太高,恼人得很。
我就是在这样的时间里,混在唐泾川身边,陪着他从泥沼中走出来,陪着他慢慢平静下来。
有一天午休的时候陶裕宁在茶水间看电影,我跟着看了一会儿,男主角眼泪汪汪地跟女主角表白说小时候总是想象自己长大了会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直到遇见了她。
那时候我就想到了唐泾川。
我问陶裕宁:“你小时候想过这个问题吗?”
陶裕宁一边吃核桃一边说:“我高中就跟老余好上了,那会儿还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呢。”
有时候真的没办法跟他聊天。
大部分时候我都很讨厌说时光飞逝这种话,老气横秋的,没意思。
但是我发现一旦生活变得安稳平静下来,时间就真的过得很快,唐泾川生病的那段日子,每一个片段都好像是被拉长的镜头,日子被抻得老长,熬过一天特别不容易,可是后来他好了,我们每天跟所有人一样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插科打诨偶尔我搞点儿小暧昧,一转眼就从春天走到了夏天又从夏天走到了秋天。
当我注意到第一片落叶的时候,我跟唐泾川说:“秋天来了。”
他当时正在低头拼拼图,是陶裕宁搬来的,一共三千块。
他只是轻声“嗯”了一下,以示回应。
我看着他认真拼拼图却不愿意搭我话的样子,竟然有点儿吃拼图的醋,我喝掉手里的咖啡,放下杯子,坐到他对面。
“秋天来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窗外:“嗯,我听到了。”
我被他气笑了,只好认输,一边帮他拼拼图,一边说:“秋天一到,咱们俩就认识整整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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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对秋天又爱又怕。
爱当然是因为我跟唐泾川是在秋天认识的,那年他踩着落叶的回头一瞥,我大概永生难忘,但是,秋天也是他痛苦经历的开始,那些深夜里他慌忙敲开我们求我帮帮他们的片段,我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难受。
病中的人最无助,病患家属也一样。
现在我算是再次有所体会了。
余医生说唐泾川这种病秋季复发概率会比较大,加上年底又临近周晓云忌日,他叮嘱我一旦情况不好,赶紧回去复诊。
我也担心,去年的事还历历在目,当时本来以为唐泾川开始好转了,却没想到他糟糕的状态在周晓云忌日前爆发,他自己也说,那对他来说是道坎,我希望今年,这道坎能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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