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滔滔不绝地给边想讲小学里那些听起来一白二痴的故事,难为的是在亲哥听得无聊到频频发白眼的时候,她家边想哥哥还能耐性十足地应和她并且适时配上笑声以示鼓励。
于锦遥跟自家亲妈这一大一小都没能逃过边大班长的魔掌,被哄得心情异常舒坦,当下笑成了一颗枣。
自然是没有所谓的当发型师的姨。
边想把他们带到自家附近一家发型屋,规模不大,但是装修精致,进店的时候还要经过一小段玻璃屋,跟于家三叔那种传统旧式私家小发廊不一样,里头往来忙碌的人都是清一色的白衬衫配黑长裤,发型师的左胸口都别有工作牌,而小工则在外面套多一件枣红色的工作围裙。
发型屋的玻璃墙上用艺术字体明码实价地标出了各项服务的最低消费,于锦乐匆匆瞥了一眼,只来得及看到上头标着“洗剪吹30”,进来一次最少能花掉自己大半个月的零花钱的那种。
于锦乐看着边想熟稔地跟店里的人打招呼,又跟他们讲明了于锦遥头发的情况,就知道了没可能再把那一大一小往外拖了,他还心心念念身上钱没带够的事,趁着于锦遥被带下去处理头发,把人拉到一边小声地说:“我现在身上没带那么钱,你先帮忙垫一下,回头我再给你。”
月底就先把下个月零花钱的五分之三给花出去了,幸好是新学期第一个月,文具都是新的不用怎么花钱,省点饮料钱就是。
边想听完伸手往他脑袋上扒拉了一下,“瞎操心什么,我们家在这里办了卡的。”
于锦乐不懂这些,傻乎乎地看着他,“办了卡就不用付钱啊?”
“嗯。”边想把他拉到一旁让客人休憩等待的沙发坐下,含含糊糊地说,“就是记名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我佳姨怎么办的,反正每次我过来,弄完了头发直接报她会员卡号,其他不管。”
于锦乐眉毛都打结了,“可这也不是不用付钱吧?肯定是得月结还是怎么的……”
边想双手拄着下颌,挺无奈地睨着他,“大男人的能别这么婆妈不?非得计较到角分厘去吗?”
于锦乐对于用谁的钱这个问题实在有点敏感,他边小爷从小到大身边一起玩儿的伙伴就从没这样儿的,能玩到一块儿去的都是出去轮着撒钱玩儿的,撒完了他的就用别人的,大家一起傻乐傻开心,从没担心或者计较过什么,现在唯独出现了这么个于锦乐,他知道于爸于妈在金钱方面管得严,但他一直把于锦乐纳入自己的庇护范围,花钱在他身上已经是最不是问题的问题了,怎么可能会跟他计较。
这人也着实自觉过了头,连二三十块都要拿来说!
“可……”于锦乐还是很纠结。
于家的经济状况算还可以,房子店面都全款买下,没有任何房贷压力,但这些都是在于爸爸的打拼下一分一毫积累起来的,没有额外的灰色收入,所以在支出方面显得尤为慎重,这钱说是只得二三十块,可就跟他缠着父母给他买手机那种大钱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本就能省下来“不该花”的。
不必要的花费能省就省,务必把每分每毫都用在刀刃上——这是属于于家这般普通民众的心声。
他们没有特权,没有强势,任何穿制服的小官小吏随便一个故意刁难都能让他们愁白了发,他们在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中积极营生,只是不用吃完了这顿愁下顿罢了,他们用自己的汗水和精力为自己挣下了一份产业,自然是值得千般爱护万般守护的。
可边家不同,他们或许住的是公家宿舍、拿的是等级分明的固定工资,但一些约定成俗的东西自然会给他们带来一些额外的灰色收入。
所以于锦乐会在意那算不得什么的二三十块,而边想只会觉得那纯粹就是可忽略不计的小钱。
他俩考虑的问题还不够深刻,也是认知程度的差异,以致于此时二人都没觉察双方的金钱观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他们在社会阶层上的差异此时此刻因为学生身份而被最大限度地模糊化,哪怕是敏感如于锦乐,也只在能在意味不明的自卑中死要面子地坚持己见。
边想从饮水机上接了杯水,一脸不耐烦地伸手杵到他面前,意在阻止他继续婆妈下去,“没有可是,喝水!”
事实证明,就算是请吃饭请喝饮料,也基本没有于锦乐的什么事。
新学期以一场集中了全校师生的大型升旗礼为伊始,耳后自然是免不了来一场鸡血振奋与忽悠神志交叠起伏的校际大会,是初中部和高中部年际同场的三大场合之一。
新的学年总要传播点新希望和正能量,校领导在上头摆数据讲道理铺展望,对上一届毕业生的辉煌战绩进行了一番汇报与总结,最后表示过去了已成历史,现如今鮀中寄予在场的各位十足的信心并保证将更加完善师资力量提高教学质量,而对他们此时呵欠连连仍在与暑假生物钟做着努力拉锯抗衡的生无可恋状态选择性失明。他说得口唾横飞,升旗台下稍微靠得近了都能给糊一脸唾液淀粉酶。
全校大会之后紧接着就是各班班会,他们高二(2)的新班主任春姐依然是一副机关枪腔调,蹦出来的句子毫无停顿,急凑成一挂子密集紧凑的子弹链,愣是教台下的学生全听出了“哒哒哒”的节奏感。
高一基础高二分化高三冲刺,道理说出来大家都懂,可懂跟做到是两码事,于锦乐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光圈加持,他就跟大多数徘徊在成绩榜单中等偏下游的学生一样,既没有出众到足以博人眼球的成绩,也不会产生令师长头疼的纪律问题,换句话说,就是最没存在感的那一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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