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主两步跨下车,还没站直呢粗略一看那体型就魁梧得跟座小山似的,这个小区里什么都少,唯独不缺工作调动而来的外地人,陈文桐是典型的南方人体型,加之平日里不多锻炼,酒色亏空了身子瘦得可媲美麻杆,踮着脚抻到底也就到那人肩膀。
顿时气势就下去了。
车主皱起了眉,隔着个老式皇冠车车头就闻到打陈文桐身上飘来的酒味,一瞧又是个生面孔,就知道了不是住在宿舍区的人。
“哎你什么人呢?保安那边登记了没有就在这里头乱逛,知道这头住的都是什么人吗怎么随便就放人进来了!”
这里位于小区靠里,安静得很,稍微一点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遑论他这会儿可是放开了声来喊。
车位正对着的那家人正是车主家,听到喊声开门一看,发现是自家人被堵在门口跟人起了口角,赶紧开灯出声。
“诶这是怎么了?吵什么呀?”
大门一开,夜风一吹,正好把陈文桐身上的酒味吹出了五里远,当下女主人也不用追究谁对谁错犯了什么事了,就冲着他一身酒气和在自家门口气势足,扯着嗓子就喊开了:“哪儿来的醉鬼啊在我们家门口闹事!保安呢!保安哪里去了!什么人都能往小区里头放的吗!?”
女人的这一嗓子嗷开去比刚才男人的声音还刺激,低楼层的阳台上很快唰唰唰伸出了几个脑袋往下瞅。
正值晚上八点多,鮀城人中秋夜有拜月娘的习俗,此时大部分本地家庭吃完饭就在阳台设下了案台贡品,其间人影浮动,从下往上望上去,正是烛火摇曳的片片光亮。
这小区的住户都是本地体制系统人员和家眷,工作上就算分支不同,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频率也比其他人要高得多,加上各家背后关系树错综复杂,就算是项目上的对头也要维持一个最起码的平和表面,难得会扯破脸皮直接黑脸。
楼下的争执声一上来,架不住有人爱八卦,消息一部分经由手机短信传播出去,很快不止低楼层的住户,继续往上都能看到一个个头颅支着往外瞧热闹,更有甚者还在阳台上跟邻居家讨论是哪家跟哪家不对付的终于忍不住了要开撕。
边家在六楼,身为陈文桐口中的“外省仔”,也没有拜月娘的习惯,边爸晚餐喝了点酒又推了个酒局,一早回房休息去了,等到边想收到张弘宽发来的消息,事情已经发展到保安过来处理的地步了,听说还闹着要报警。
他在房间里听到厅里电话同时响起,而后就听到沈昀佳急急忙忙赶回房喊他爸的动静。
头疼,尴尬。
警察头头就在这楼上,闹事的人还是警察头头的亲舅子。
真是丢脸丢得狠了!
边想叹了口气,打开房门就看到他爸匆匆在睡衣外披了外套就往外跑。
边爸仿佛后脑勺长了眼,头也不回地朝他挥手,“做你的作业去别出来瞎凑合!”
沈昀佳从房里出来就开始打电话,边想靠着房门站了一会儿,听到她对着话筒那边说:“麻烦你走一趟,帮忙把人送回家去。”
回头挂了电话,颇为无奈地双手一摊,“让阿明过来帮忙了。”
他爸当然不会亲自逮着人回去,不过出面处理还是有必要的,去迟了还真怕那瞎眼货把人给得罪了。
楼下骚动还没散去,边想趴在阳台往下看,一个偏头,正好跟隔壁窗台探出头来的小孩儿对了个正着。
老式建筑就是这样,阳台窗台两两相接,间隔还不到一米。
“边想哥哥。”那小孩儿见着边想马上就咧开嘴笑,小屁孩子正值换牙年纪,嘴巴一张开就露出那口子八面漏风的豁牙来,活生生把“边”发成了“biang”,笑起来简直形象感人,一边漏风还不忘手里还抓着的月饼,埋头一啃嘴边就沾了一圈的饼渣。
“快回去,别看了。”边想说。
看热闹都不嫌事大,楼下聚了一堆人,光线不好,离得也远,其实根本看不那里头的具体情况,但这个堪称模范文明小区难得发生一次这种邻里纠纷,众人的八卦之魂简直空前高燃。
“我姐夫是边振华!”
边振华火急火燎地往出事地点跑,堪堪到达人群外围就听到里头冒出来这么句,当下一个踉跄差点一口老血往外喷,两边太阳穴跟同时架起一打机关枪似的突突突跳个不停,额头青筋顿时顿时成茬成茬直往外冒。
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撞的什么邪,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把这不成事的喊过来过来吃团圆饭了!
“闭嘴!”
他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看都没看一巴掌就照着陈文桐后脑勺糊了上去,其时陈文桐正跟人吵得脸红脖子粗,被那一巴掌扫得差点趴车头去,回头看到边振华铁青着一张脸,本能地畏缩了一下,可不知怎么的又突然打了鸡血似的蹦跶了起来,指着那车主和保安喊:
“姐夫!就是他们!刚才还放狠话说要揍人!一点也不把你放在眼里!”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聚集到边振华身上。
边振华:“……”
车主似笑非笑,“边书记,您看这……?”
此时邻里门前灯光敞亮,边振华几乎轻轻扫了一眼就心里有了底:皇冠车正端端正正地停在车位里,车头旁边有一个被踩扁了的饮料铝罐孤零零地躺在那儿,就在车主站的位置那里,有一小片深可见骨的刮痕,刮痕之深已直可见里头白色的底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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