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文化有限,说不出“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词,但他能只身一人在这片区混那么久,哪怕是仅仅是获众人喊上与名字截然相反还颇具讽刺意味的一声“猫哥”,也代表着他是有一定脑子的。
“就算有什么事也不可能跟我说啊猫哥!就留了话,让你一来就马上过去。”Jack说。
这个召唤令简直让张小虎又惊又喜。
惊的是怕有什么麻烦找上自己,喜的是居然能让豪哥亲自点名接见。
他给Jack递了烟,趴在吧台上想打听多点消息,言行举止在殷勤中带着明显的忧心忡忡。
“真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上门找人的肯定不是豪哥本人,底下的人都好说话些,他倒是想能先从Jack这里先得到什么提示好有个心理准备。
他本来就不是个不管不顾的人,他有家有室,儿女双全,老婆是从十三、四岁就跟了他的一个邻居小太妹,打扮杀马特性格非主流,一言不合抄着菜刀就能冲上来的那种;儿女也自小就染了父母的习气斗鸡似的到处闹,鸡飞狗跳不在话下,跟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和美差距有些偏差,但好歹他跟这个区的大部分人比起来,还是不一样的。
这也尤显出他的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要不也不会混成这样,勇往直前的人要么一眼就被大佬们相中带走了,要么现在变成街尾不知名小巷无人认领咸鱼一条。少了那股劲儿,在这个尊强尊势的圈子里头,他就是典型的爹不疼娘不爱的半吊子。
“你去不夜天一趟就知道了。”Jack接过烟往耳后一夹,也懒得理他,拿了块布埋头擦杯子。
张小虎就是这样,瞻前顾后裹足不前,缺乏那么一股混道的狠戾,这种人心智不够坚定,两方交战万一敌我悬殊,肯定是最先倒戈的那个。能在这里头说得上话的势力头头没几个是省油的灯,平常任由张小虎当个小丑小打小闹无聊逗逗乐无伤大雅,但正经八百收下来当心腹是万万不可能的——可这里逗乐的小玩意儿遍地多的是,看上谁都不会看上不甚起眼的张小虎。
所以至今张小虎没能抱上大腿。
他们说的不夜天,就是曾经的皇城。
皇城夜总会在年前发生了大事,死了人——当然死人是其次,在他们的世界里,这不是稀奇事。
之所以能被称为“大事”,是因为死者的身份。据说是某家二代独子少爷,案件当时闹得跟捅破了天似的,连省里都派了人下来调查。
再牛逼的势力遇上了真要往死里整的官差,也是嘎嘣脆一碎了事的轻易。
皇城因为这事彻底黄了,短短半年内更名改姓易了主,从皇城变为如今的不夜天,落进了豪哥手里。
张小虎战战兢兢地去了,说明来意,就有人把他领进去了一个包厢。
包厢里灯光黄晕,音箱设备里正播放着原唱模式的《情网》,歌神那极富特色的腔调在耳边回转。里头正中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花衬衫白西裤,头发留长了绑了个小辫子在后面,脖子上还挂着金灿灿的链子,蜡黄的脸色在包厢黄晕的灯光下倒是掩饰得很好。
张小虎认识他,是豪哥身边的跟班之一,这片区大家都喊他一声“大林哥”,看到男人的第一眼,张小虎才总算松了口气。
像他这种货色,还轮不到豪哥“纡尊降贵”亲自接见。
“大林哥——”他恭恭敬敬地走了过去,虽然此人并非豪哥本人,但也不是张小虎想见就见的人物。
大林哥扬着下巴点了点对面的沙发示意,“坐。”
张小虎不敢有违,屁股堪堪在沙发沿沾了个边,腰背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膝盖处,跟来听什么报告大会似的一本正经。
大林哥睁开原本眯着的眼睛,被他那小心翼翼地模样给逗乐了。
“小猫啊——”他用夹着雪茄的手指着张小虎说,“放松、放松,又不会吃了你,这么紧张作什么?”同阶层的人敬他混得久管他喊一声“猫哥”,可大林哥这种能喊他一声“小猫”就已经是莫大的善意了。
张小虎尴尬一笑,连连点头,“没、没紧张!”
才怪!他那腿抖得都快赶得上筛子了!
大林哥也不急,重新闭上眼吞云吐雾,享受他的雪茄。
他惬意地敞开臂膀搭在沙发背上,前方屏幕帧幅变幻,映出的惨白画面投射到他脸上,在视觉上构成了极其诡异的效果。
包厢空间有限,呛鼻的雪茄味蔓延起来很快烟熏缭绕地填满了小小的方寸之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张小虎愈发觉得透不过气来。
所幸大林哥也没有晾他太久,雪茄还没燃过三分之一,就睁开了双眼。
“你在这一片时间也不短了吧?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张小虎战战兢兢,“还、还过得去,大、大林哥!”
大林哥倏地笑了,“都让你别紧张了,我又不吃猫。”
张小虎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个笑话是真不好笑。
他卖的东西,在这片地儿虽然需要量不小,但没几个人是真正看得起他的,像赛格和前皇城这种走高端路线的,场子铺得大自然就管得严,平常也怕给警方盯上,一般只有客人需要特意指明时他才有机会过来,每次来都跟做贼似的,后门进出,一旦出了事就是第一个被扔出来背锅的那种,所以为了自身安全,他也绝对不能在场子里留下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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