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心如磐石,才能做到心神不乱。
“就是高三分科不同班了也要每天一起走,高考就算不同学校也要在同个城市,当然最好是能在同个大学城里,不同校但也可以说见面就见面,毕业后工作嘛,至少前几年可以争取同个城市,等我稳定下来了,自然有的是法子让你来到我身边……”边想盘算得好,好像未来就真是这么简单就能定下来了一样。
于锦乐又问:“那再以后呢?”
再以后啊?
边想认真地想了想,人生之路不外乎求学、毕业、就业、成家……于是他又开始草稿都不打地满嘴跑火车了:“再以后我们就算各自结婚了,就买俩房子,门对门,到时候两家人往来多方便啊!平常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假期两家人一起出游,我们的孩子就又可以跟我们一样……”
于锦乐神色莫辨,心里头思绪千翻万转,但身形依然不动如钟:“嗯。”
就知道这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真要有那么一天,你看我还会出现在你眼前不。
边想就当他这是应了下来,当下笑成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连以后两家孩子课外特长班要报名学什么都开始列入了人生规划中。
于锦乐:“……”
所以,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个傻货?
边想的傻乐并没维持多久,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在今天以后,他的人生将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转折。
虽然沈昀佳否认了她身体有什么问题,可等到边想真正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时,他已经在短短的不到三小时里连续两次看到了她伏在洗手台上干呕得触目惊心。
一次是他刚到家,炉灶上的橘色炉火还一跃一跃地舔舐着发暗的砂锅锅底,菜花在汤汁中煲得咕咚咕咚的,可是无人照看,他把火关小后就沿着屋子一路晃荡着找过去,在洗手间找到了趴在盥洗台上的沈昀佳。
他爸交代了不回家吃饭,留着他一十八周岁不到的大男孩在家,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除了学习万事不操心,遇到这种情况他也就只当她就是肠胃不适,扶着她出来外头坐下歇着,跑进跑出倒了温水又去抽屉里把肠胃药翻了出来,沈昀佳当时看着他欲言又止,可始终什么都没说。
她最后喝了温水,药没吃。
第二次是他写完物理章节试卷后准备趁着周六晚的时间松松筋,打算去书房上下网找点电影消磨时间。
一出房门就听见沈昀佳在洗手间呕得惊天动地。
边想站在几步之遥的房门口,心“咯噔”一下沉了。
他不喜欢追剧,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些陈桥烂片的情节。
他下午才刚跟人讨论了王菁菁家关于新成员的八卦。
那个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各种问题飞也似的从心底冒出来,他想上前一问究竟,那问题甚至已经哽在喉间就要出口——
可始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这回,欲言又止的人,是他。
在沈昀佳发现前,他默默退进了书房。
累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熬到校运会顺利闭幕,又逢周末,距离期末还挺远,本该是轻松散漫的周六晚,却因此而蒙上了阴霾。
他比想象中要冷静上许多,大脑指令配合身体动作,一举一动毫无异样:关门、开灯、通电源、坐下、开机、联网、启动桌面的QQ图标……
班级群里一闪一闪的,列表里一半以上的人头像都是亮着的,里头消息刷得飞快,边想似乎每一句都看了,又似乎都没看清,他脑中空空如也。
一种头上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脖子后高挂闸刀的微凉。
他像是在等待审判。
其实这种心态很可笑,在自己家里头,谈什么审不审判呢?再不济,他爸也不可能会对他怎样,可当时的他整个人就是半醒半混,仿佛钻进了死胡同,东撞西蹿,死活绕不出那个弯。
他看到于锦乐的头像亮着。
瞬间似乎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他点开了“泡泡鱼”的对话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光标闪动,手指在键盘上虚虚地悬着——
十分钟过去了,班级群的对话框就那样挂在桌面上,不断飞快上刷的消息映得他的脸一片扑闪,“泡泡鱼”的对话框依然一片空白。
始终还是没打下一字半词。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了地,生根就是顺理成章了。
边想看似平静,实则内心的沸腾早已翻滚上了天。心思沉不下来,做什么都没劲,他草草关了机准备回房睡觉,可刚出书房他爸就回来了。
彼时边振华忙得足不沾地,整个十二月边想几乎就没见着他爸几面,见着他爸回来,他强装镇定地挤出来一个笑容,喊了声“爸”,连正眼都不敢跟他爸对视就飞身闪回自己房间,有那么一种逃避的意思。
明明不是他的问题,却心虚成一个做了坏事不敢向家长承认的孩子。
然而,有些事情,避无可避。
他枕着双臂躺在床上,双腿稳稳地撑在床上——这个躺姿有点儿意思,看似放松,实则警惕,只稍微一有动静就能一跃而起。
窗帘一拉上,房间便自动形成了一个封闭空间,他闭上眼,除了窗外风吹叶落的“沙沙”声,还能听得房门外他爸跟沈昀佳两人得走动。
他们似乎还交谈了什么,可是隔着门板,他竖着耳朵也听不到三两词,但很快他就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52书库推荐浏览: 沙隐